终端屏幕上的波形还在跳。
陈浩没动，盯着那根细线，一下一下往上抬。他手指贴在桌沿，跟着节奏轻轻敲。咔、咔、咔。和刚才卡尔录下来的那段震动频率一样。
娜娜站在角落，机体低鸣，镜头微微转动，捕捉到他的动作。
“你在模仿信号节律。”她说。
“不是模仿。”陈浩低声，“是试试看能不能接上。”
苏珊从医疗室出来，手里拿着记录板。她看了眼屏幕，又看向陈浩：“你打算拿这块石头当对讲机用？”
“我不是想联系它。”陈浩抬头，“我是想让它干活。”
屋里安静了一瞬。
然后苏珊笑了：“你上次说能让反应堆自己点火，结果烧了半间实验室。”
“那次是意外。”陈浩皱眉，“而且这次不一样。你看这波形——稳定，有规律，说明它不是乱震。既然能对外界刺激起反应，那就说明它能被控制。”
娜娜接入数据库：“检索关键词：矿物、光照、能量释放。”
进度条缓慢推进，跳出几条残缺资料。
《地壳深层晶簇光响应实验（未完成）》
《紫外激发下锆钛类矿石荧光现象初探》
《偏振光源与地下共振结构关联性分析（数据丢失）》
“这些全是废案。”苏珊翻着记录，“没人做完。”
“就是因为没人做完。”陈浩指着第二条，“这里提到‘短暂荧光’，但没说条件。如果我们现在试，说不定能补上这一块。”
“可我们没有足够的样本。”苏珊提醒，“现在手里的只有几块碎渣，连一次完整提取都不够。”
“所以才不能走老路。”陈浩站起来，“我们一直想着怎么把它拆开，榨出能量。但要是它本身就能发电呢？就像太阳能板，不用烧煤，照一照就有电。”
“你是说……晒石头？”苏珊看着他。
“差不多。”陈浩点头，“只要找到合适的光，也许它自己就会输出。”
娜娜调出参数模型：“根据现有数据推演，若该矿石具备光电转化潜力，则所需激发波长可能集中在紫外至近红外区间。建议优先测试三类光源：窄带紫外灯、热辐射红外源、线性偏振可见光装置。”
“听着像修车铺的零件清单。”陈浩咧嘴，“但我听懂了。咱们先拿最简单的试。”
苏珊犹豫了一下：“可卡尔还在床上躺着，材料也只剩这点，万一试坏了……”
“不会坏。”陈浩已经走向设备柜，“我们不碰它本体，只照它。最多就是没反应，又能损失什么？”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紫外灯。这是之前用来检测密封胶老化的工具，功率不高，但波段刚好落在范围内。
娜娜同步打开监测系统：“启动基础传感阵列，记录光强、温度、电磁波动。”
苏珊走到另一台终端前坐下：“我来盯温控。这东西要是突然发热，得马上断电。”
“行。”陈浩把一块矿石碎片放进透明容器，固定在平台上，“准备好了就开机。”
娜娜点头：“光源激活倒计时，三、二、一。”
灯亮了。
淡紫色的光扫过矿石表面。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
三秒后，显示屏上一条微弱曲线轻轻跳了一下。
“有动静！”苏珊立刻凑近，“局部温度上升零点六度，不是环境影响。”
娜娜同步报告：“检测到极弱荧光信号，波长四百二十纳米，持续时间四点三秒，随后消失。”
“它亮了一下？”陈浩瞪眼。
“是。”娜娜确认，“虽然强度不足标准读数的百分之三，但确为有效响应。”
陈浩笑了：“我就知道它听得懂话。”
“别高兴太早。”苏珊看着数据，“这只是发光，不是供能。我们想要的是电力输出，不是夜光贴纸。”
“但方向对了。”陈浩没停下，“刚才用的是最低档位。如果换个更强的光源，或者调整照射角度呢？”
娜娜调出结构图：“建议尝试交叉光源覆盖，模拟多向入射条件。同时可引入脉冲模式，以匹配其原始信号频率。”
“让它习惯的节奏来。”陈浩摸着下巴，“就像叫人起床，闹钟响三次比一次吼更有用。”
他转身翻找工具箱，掏出另一个红外加热灯，接上线缆。
“你要拼个台灯？”苏珊问。
“我要拼个太阳。”陈浩插上电源，“反正基地也没别的事干。总不能天天等风沙把人刮出去再捡点破石头回来。”
苏珊没说话，低头继续监控数据。
第二次测试开始。
紫外灯保持常亮，红外灯以五秒间隔开启一次，模拟昼夜温差循环。
三十秒后，荧光再次出现，这次持续时间延长到七秒。
紧接着，主监测屏上跳出新提示：
【检测到微弱电流波动，峰值0.08毫伏】
“出来了！”陈浩一拍桌子，“虽然小得可怜，但它真的发电了！”
“数值不足以驱动任何设备。”娜娜冷静指出，“且无法维持稳定输出。”
“我知道。”陈浩眼睛发亮，“但至少证明它不是死物。它是电池，只是还没充电。”
苏珊看着波形图：“也许我们需要的不只是光。昨天在外面，它是在震动之后才闪的。是不是压力、温度、光线都得凑齐？”
“有可能。”陈浩点头，“单一变量太弱。得一起上。”
他拿起通讯器：“卡尔，你还醒着吗？”
频道里传来声音：“我没睡。你们那边吵得像装修队开工。”
“我们发现点东西。”陈浩说，“你现在能听清我说的吗？”
“勉强。”卡尔回答，“说重点。”
“你觉得，如果要复现昨天野外的情况，除了光，还得加什么？”
卡尔沉默了几秒：“风不大，但地面一直在颤。我们跑的时候脚步重，加上钻具震动……还有，天气转冷，空气湿度降得快。”
“震动和温变。”陈浩记下，“还有机械扰动。”
娜娜立即更新方案：“可模拟复合环境：使用小型振动平台模拟脚步频率，配合温控箱调节局部气温，再叠加光照序列。”
“搞快点。”陈浩把两个灯重新排列，“我现在就想看看它到底能撑多久。”
接下来两个小时，三人轮流操作。
振动平台启动，频率设为每分钟一百二十次，接近人类奔跑节奏。
温控模块将样本区温度从二十八度降至二十二度，模拟傍晚降温。
紫外灯改为间歇闪烁，周期三点七秒一次，与最初捕获的信号完全一致。
第三次测试开始。
这一次，荧光持续时间达到十一秒。
电流峰值升至0.14毫伏。
更关键的是，在第十四秒时，主屏幕突然跳出一段规则脉冲信号——和昨夜终端自动捕捉到的波形高度相似。
“它回应了。”娜娜说，“外部刺激组合达到了触发阈值。”
“不是巧合。”苏珊盯着回放曲线，“它是按套路来的。三个条件都到位，它才肯干活。”
陈浩靠在椅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原来它这么讲究。”
“它不是机器。”苏珊低声，“更像是……等某个特定情况出现。”
“不管它等谁。”陈浩坐直，“我们现在能让它动，就够了。”
他转向娜娜：“把这次所有参数存下来，标记为‘激活序列A-01’。下次直接调用。”
“已保存。”娜娜回应，“建议增加重复验证次数，排除偶然因素。”
“明天再验。”陈浩看了眼时间，“今晚先到这里。”
苏珊伸了个懒腰：“我去看看卡尔，顺便换班。”
“我留下。”陈浩摆手，“你去睡。我还不困。”
娜娜没有移动：“我无需休息，可继续运行。”
“那你帮我盯着数据流。”陈浩重新打开记录界面，“我想再试一次短频闪光照，看看能不能让它的反应更快。”
第四次测试准备就绪。
光源设定为每两秒闪一次，其余条件保持不变。
启动。
灯亮。
矿石表面浮现淡淡蓝光。
电流表指针轻微晃动。
突然，屏幕上脉冲频率加快。
不再是缓慢起伏，而是连续跳动，像心跳加速。
陈浩皱眉：“不对劲。”
他伸手想去关灯。
就在这时，娜娜发出提示音：“检测到远程信号增强。来源方向未变，强度提升百分之二百。”
陈浩猛地回头：“它外面也在发？”
“是。”娜娜调出对比图，“本地样本反应与远端信号同步率上升至百分之八十九。”
“不是我们在唤醒它。”陈浩声音低下来，“是我们一动，它就知道了。”
屋里的气氛变了。
没有人说话。
仪器还在运行，光一次次扫过矿石。
陈浩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关闭键上方。
他没有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