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陈浩停下脚步，转过身。维修区的灯还亮着，机器运转的声音稳定而持续。他刚想开口问什么事，娜娜突然拔出手臂接口，声音比平时快了半拍：“大气压异常下降，风速每秒十八米，十分钟内暴雨。”
“这么快？”他皱眉看向门口。
天空原本晴朗，现在却翻起黑云，远处传来闷响。风已经卷起地上的碎屑，吹得棚架哐当作响。
“不是预报错了。”娜娜调出投影，“是突发强对流，系统刚捕捉到能量聚集信号。”
“那就没时间废话了。”陈浩抓起挂在墙边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所有人注意！室外作业立即停止！优先转移设备和建材！重复一遍，这不是演练！”
他对苏珊说：“你带人去生活区，把药品和食物搬到高处储藏室。那边地势低，进水就全完了。”
苏珊点头，转身就走。经过医疗包时顺手拎上，脚步没停。
卡尔正检查能源站线路，听见指令后立刻收线。“我这边还没铺完。”
“先顾眼前。”陈浩说，“等雨停了再接。现在最怕短路起火。”
娜娜站在控制台前重新接入数据流，手指快速滑动虚拟面板。“电力负荷正常，但备用电源只能支撑六小时。建议关闭非必要照明。”
“关。”陈浩说，“省点是一点。”
话音未落，第一滴雨砸在门外金属板上，声音像弹珠落地。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连成一片。
风更大了。
一块未固定的防水布被掀起来，啪地抽在墙上。隔壁仓库的顶棚开始晃动，螺丝钉发出吱呀声。
“那边要塌。”卡尔指着西侧脚手架，“篷布快掉了，下面堆着新运来的电路板。”
“我去。”陈浩抓了顶安全帽扣头上，冲出门。
雨水已经打湿地面，鞋底踩上去有点滑。风吹得他不得不侧身前行。靠近脚手架时，发现固定绳已经被磨断一半，整块防水布摇摇欲坠。
他爬上梯子，一手抓住横杆，另一只手拉绳子。风推着他身体来回晃，安全帽差点飞走。
“再给我两分钟！”他朝下面喊，“先把材料搬走！”
下面的人加快动作，两人一组抬着箱子往后撤。卡尔带着几个技术员用沙袋堵住能源站入口，一层叠一层压紧。
娜娜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东侧排水沟堵塞，积水正在倒灌。”
“谁还有空？”陈浩低头大喊。
“没人了！”卡尔回，“都忙着呢！”
“那我自己来。”他说完，把绳子打好结，确认篷布暂时不会脱落，然后爬下梯子直奔排水口。
那里已经积了浅浅一层水，混着泥沙往里涌。他蹲下用手掏，指甲缝塞满杂物。清理到一半，发现是一团缠在一起的塑料膜和铁丝。
“谁把这玩意儿扔这儿的？”他一边骂一边扯。
终于通了。
水流开始往下走。他喘口气，抬头看天。雨没有变小的意思，反而更密了。
“陈浩！”对讲机响了。
“我在。”
“生活区外墙有裂缝，雨水渗入。”娜娜说，“建议立即加固。”
“知道了。”他站起来，腿有点麻。
回去的路上碰见苏珊。她正指挥两个队员把最后一箱药品搬进储物间。
“伤员怎么样？”他问。
“一个工人被掉落的预制板擦到手臂，已经处理过了。”她说，“不严重，就是皮外伤。”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你再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淋太久，别感冒。”
苏珊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湿透了。”
他低头看衣服，确实贴在身上，裤子还在滴水。但他没空换。
“等这事过去再说。”
回到维修区，发现卡尔正在接临时线路。
“干什么呢？”他问。
“给主控台加独立供电。”卡尔头也不抬，“怕主线路出问题，娜娜的数据中断。”
“行。”陈浩靠在门框上，“你弄你的，我盯着外面。”
娜娜这时拔出接口，语气急：“风速升到二十三米每秒，局部阵风可能突破三十。屋顶承压能力不足。”
“撑不住就得拆。”陈浩说，“总不能让它整个掀了砸人。”
“西侧支架松动。”娜娜指向监控画面，“如果不固定，十分钟内可能倒塌。”
“又是那边？”他咬牙，“我刚修完篷布。”
“这次不一样。”她说，“结构应力超过阈值，必须人工干预。”
陈浩抓起工具包又要出门。
“等等。”卡尔叫住他，“带上这个。”递过来一个加固挂钩，“别又让风吹下来。”
“谢了。”他接过，塞进腰带。
外面雨更大了。视线模糊，地面全是水坑。风吹得人站不稳。他一路小跑过去，发现支架果然在晃，连接处的螺栓只剩一颗还卡着。
他打开工具包，取出扳手和新螺栓。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辣得睁不开。他抹了一把，单手扶住横梁，另一只手拧螺丝。
风猛地一推，整个人撞在架子上。肩膀生疼。
“再来一次。”他咬牙，重新对准孔位。
终于拧紧。
他喘着气，准备装第二颗。刚拿起螺栓，听见头顶一声异响。
抬头看，一块钢板边缘翘起，正随着风上下跳动，像要挣脱焊接点。
“别这时候掉啊。”他低声说。
钢板晃了几下，突然脱离，直冲他脑袋砸下来。
他本能侧身，钢板擦着手臂落下，溅起大片泥水。
疼得他吸了口气。
“还能动。”他甩了甩胳膊，确认没骨折，“命还在。”
继续干活。
拧完剩下三颗螺栓，他退后几步检查整体结构。暂时稳住了。
“应该没问题了。”他对对讲机说。
“北侧围墙倒了。”娜娜的声音突然响起，“压住运输通道。”
“什么？”他瞪眼，“哪一段？”
“b7到b9区间。”她说，“影响物资调度。”
“卡尔！”他喊，“你那边完事没？”
“马上好！”
“完事后带人去北边清路！”
“收到！”
他转身往回走，路上看见几个队员正用防水布盖住露天堆放的零件箱。动作不算快，但都在动。
“干得不错。”他路过时说了句。
没人回应，都忙着。
回到主控区，娜娜仍在工作。屏幕上滚动着各种参数。
“情况？”他问。
“电力稳定，通讯正常。”她说，“但风雨还在增强。”
“那就继续守着。”
他脱下湿外套，拧了把水，搭在椅子上。里面衣服也湿了，贴着皮肤不舒服。但他没时间管这些。
苏珊进来，头发滴水，手里拿着记录本。
“药品全部转移完毕。”她说，“医疗组无伤亡。”
“好。”他点头，“你去换身衣服。”
“你不也一样？”她看着他。
“等会儿。”他说，“先看看外面还缺什么人手。”
娜娜突然抬头：“c区通风管道破裂，雨水倒灌进入地下层。”
“地下？”他皱眉，“那下面是工具库。”
“还有部分备用电缆。”她说。
“我去。”他抓起手电筒。
“等等。”苏珊拦住他，“你刚回来，换双鞋再走。泡久了容易烂脚。”
他低头看鞋子，确实一直在淌水。
“行。”他妥协，“但最多五分钟。”
脱鞋的时候发现袜子已经发白，脚趾有点皱。他换了干净的一双，套上备用靴子，系紧。
走出房间时，风更大了。
雨点打得脸生疼。
他用手电照着路，一步步往c区走。
拐角处看见卡尔带着人从北边回来，满脸泥水。
“路清了？”他问。
“清了。”卡尔喘着，“就是费劲。”
“辛苦。”他说，“接下来可能还有活。”
“知道。”卡尔点头，“只要不下冰雹，还能扛。”
他们分开。
陈浩独自走到c区入口，发现台阶下已经积水，水面反射着手电光。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下去。
水淹到小腿。
工具架还好，但最里面的电缆箱已经开始进水。
他弯腰拖箱子，发现太重，一个人拉不动。
“得叫人。”他摸出对讲机。
刚按下通话键，头顶传来撕裂声。
抬头看，通风管道的固定夹断了，整段管道正在倾斜，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他没动，只是抬头看着。
管道晃了一下，停住。
他又按了下对讲机。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