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鹤臣的公寓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像是雪松与檀木的混合，又隐约带有一丝薄荷的清凉。傅琴音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每次靠近吴鹤臣，那股气息就若有若无地飘来，让她忍不住想凑近些，再近些。
这天晚上，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屏幕上的黑白画面闪烁，对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傅琴音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电影上。她的鼻尖微微抽动，不着痕迹地向吴鹤臣那边靠了靠。
“怎么了？”吴鹤臣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侧过头来问道。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傅琴音索性不再掩饰，整个人贴过去，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身上总是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她咕哝着，又吸了吸鼻子，“像是...雨后的森林，又带着点书卷气。”
吴鹤臣被她弄得有些痒，不由得仰头笑了起来。“我怎么从来没注意到？”他边说边自然地伸出手臂环住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
傅琴音像只发现新大陆的小狗，这里闻闻，那里蹭蹭，从颈窝到胸膛，再到手臂，最后甚至抓起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就是这里，”她突然说，“手心也有这种味道。”
吴鹤臣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手指轻轻蜷缩，蹭了蹭她的脸颊。“宝宝好像一只小狗。”他低声说，语气里的宠溺浓得化不开。
这句话让傅琴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她猛地缩回身子，脸上微微发烫。“谁是你的宝宝。”她嘟囔着，往沙发另一头挪了挪，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屏幕，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吴鹤臣笑而不语，只是重新将她拉回自己怀里。这次傅琴音老实了许多，安静地靠在他胸前，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依然萦绕在鼻尖，撩拨着她的好奇心。
电影结束后，吴鹤臣送傅琴音回隔壁她的公寓。关门的那一刻，傅琴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揪起自己的衣领，深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他的气味已经沾染在她的衣服上。那淡淡的木质香混合着她自己常用的茉莉花香氛，形成一种奇妙的新味道，既陌生又熟悉。傅琴音的脸一下子红了，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急忙把外套脱下来扔在椅子上。
可是没过几分钟，她又忍不住走过去，重新拾起那件外套，小心翼翼地再次嗅了嗅。
“我这是怎么了？”她自言自语道，一边嫌弃自己的行为，一边却又抱着衣服不肯放手。
那天晚上，傅琴音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吴鹤臣和他的气息。他们相识已有半年，是从同事逐渐发展成情侣的。吴鹤臣是公司设计部的总监，傅琴音则是市场部的项目经理，因为一个跨界合作项目而熟络起来。
傅琴音还记得第一次注意到他身上的气味，是在一次长达三小时的项目会议上。会议室里空气不流通，大家的咖啡杯散落在桌上，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但当吴鹤臣倾身过来看她手中的资料时，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从那以后，每次与他接近，傅琴音都会不自觉地寻找那股味道。有时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当她问其他同事是否注意到吴总监身上有特殊气味时，大家都一脸茫然。
“你是不是谈恋爱谈到嗅觉失灵了？”好友林薇曾打趣道。
也许真的是这样，傅琴音想。也许只有她能够闻到这种气味，因为只有她与他如此亲密。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泛起一丝甜意，但随即又被羞耻感淹没。她怎么能像个痴汉一样迷恋男朋友的味道呢？这太奇怪了。
第二天是周六，傅琴音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厨房准备泡咖啡，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昨晚那件外套。经过一晚上的放置，上面的气味已经淡了许多，但她还是能隐约闻到。
手机响起，是吴鹤臣发来的消息：“醒了吗？我做了早餐，过来一起吃？”
傅琴音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她快速回复：“马上到”，然后冲进卫生间洗漱换衣。挑选衣服时，她鬼使神差地没有选择新洗好的衣服，而是穿上了那件还残留着他气息的外套。
吴鹤臣开门时，身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正好，煎蛋刚出锅。”他微笑着侧身让她进来。
傅琴音走进公寓，那股熟悉的香气比在她外套上浓郁得多，但却不那么明显了，仿佛已经与这个空间融为一体。她突然意识到，也许那不只是他身上的味道，而是整个公寓都弥漫着这种气息。
“你先坐，我再烤几片面包就好。”吴鹤臣说着转身回到厨房。
傅琴音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在客厅里慢慢踱步。她注意到窗台上放着几盆薄荷和迷迭香，书架上摆放着雪松木制的收纳盒，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檀香皂洗过的毛毯。所有这些都可能成为那股独特气味的来源，但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只属于吴鹤臣的气息。
“在看什么？”吴鹤臣端着早餐盘走出来，见她站在那里出神，不禁问道。
傅琴音连忙收回目光，“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公寓总是这么整洁。”她撒了个小谎，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试图找出那香气的来源。
早餐期间，傅琴音好几次走神，被吴鹤臣捕捉到目光游离的样子。
“昨晚没睡好？”他关切地问。
“有点。”傅琴音低头戳着盘子里的煎蛋，犹豫着是否该告诉他实话。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或者沐浴露？味道很好闻。”
吴鹤臣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就这么喜欢我的味道？”
傅琴音的脸一下子红了，“就是好奇问问。”
“普通的无香洗衣液，沐浴露是超市开架货，薄荷味的。”吴鹤臣说着，忽然凑近她闻了闻，“你身上的茉莉花味道更好闻。”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傅琴音心跳加速，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这个动作似乎让吴鹤臣有些受伤，他微微后退，继续吃早餐，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傅琴音后悔自己的反应，连忙找话题缓和气氛：“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我得去工作室完成一个设计稿，”吴鹤臣说，“你要不要一起来？我记得你说过想看看我的工作室。”
傅琴音立即点头答应。她确实好奇吴鹤臣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更好奇那里是否也充满着他的气息。
吴鹤臣的工作室位于一栋老式建筑的三楼，空间不大但布局合理，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上面塞满了设计类和艺术类书籍。最大的窗户前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木质工作台，上面散落着草图、尺规和各种绘图工具。
最吸引傅琴音注意的是窗台上的一排香薰蜡烛和精油扩散器。“你还用这些？”她指着那排东西问道。
吴鹤臣正在整理工作台上的图纸，抬头看了一眼：“哦，那些是客户送的礼物，我几乎不用。”他拿起一个已经半空的精油瓶，“除了这个雪松精油，偶尔滴几滴在加湿器里。”
傅琴音接过瓶子，打开瓶盖轻轻一闻，顿时眼前一亮：“就是这个！你身上的味道！”
吴鹤臣惊讶地挑眉：“真的吗？我很少用它，上周才滴过一次。”他拉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我怎么闻不到？”
傅琴音也感到困惑。如果他只是偶尔使用雪松精油，为什么身上总是有这种气息？而且明显不只是从衣服上散发出来的。
吴鹤臣的工作电话突然响起，他示意傅琴音随意参观，自己走到角落接电话。傅琴音在工作室里慢慢转悠，书架、工作台、沙发...她像只侦探犬一样仔细地嗅着每一处，试图找出那气味的源头。
最终，她在书架最底层发现了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装着一些看似普通的石块和木片。傅琴音拿起一块深色的木片，顿时愣住了——那股熟悉的香气正是从这木片上散发出来的。
“那是沉香木。”吴鹤臣打完电话，走过来解释道，“一位从印度回来的朋友送的，说是能帮助集中注意力。我就随手放在那里了。”
傅琴音把木片放在鼻尖，深深吸气。没错，这就是他身上的主要基调之一，混合着雪松和薄荷，形成了那种独一无二的气息。
“所以你身上好闻的味道是来自这个？”她问。
吴鹤臣从她手中接过木片，闻了闻：“可能吧，但我真的没注意到它有这么浓烈的气味。”他沉思片刻，忽然恍然大悟：“或者说，不是这东西的气味浓烈，而是你的嗅觉特别敏感。”
这个解释让傅琴音怔住了。她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你知道吗？”吴鹤臣继续说，“科学研究表明，人们会被与自己免疫系统互补的人的气味所吸引。这可能是一种进化机制，确保后代拥有更强大的免疫系统。”
傅琴音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喜欢你的味道，是因为我们的基因相配？”
吴鹤臣笑着耸肩：“可能吧。或者简单点，就是你只是喜欢我而已。”他伸手将她拉近，“而我很高兴你是这样的喜欢我。”
这一次，傅琴音没有后退。她靠在他胸前，深深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我好像真的变成小狗了，”她闷在他衬衫里说，“只会凭着味道认人。”
吴鹤臣低笑，胸腔的震动传遍她的全身：“那我是你的专属驯养员。”
他们在工作室度过了一个下午，吴鹤臣工作，傅琴音则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窝在沙发里阅读。但她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在文字上，时不时就会抬头看工作中的吴鹤臣。
他专注时的样子格外迷人，眉头微蹙，嘴唇紧抿，手指握着笔在纸上流畅地移动。偶尔他会停下来思考，无意识地转动手中的笔，或是轻轻敲击桌面。每一个小动作都让傅琴音着迷。
更让她着迷的是，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依然能隐约闻到他的气息。那不像香水那样具有侵略性，而是低调地萦绕在他周围，只有靠近到一定距离才能察觉。就像他本人一样，内敛而深沉，需要花时间去了解和欣赏。
傍晚时分，吴鹤臣终于完成工作，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饿了吗？”他问傅琴音，“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意大利餐厅。”
傅琴音点头，看着他整理工作台。当她注意到他把那块沉香木放回木盒时，忍不住问：“能给我一小片吗？就一点点。”
吴鹤臣惊讶地看她，但很快了然地笑了。他小心地从木片上掰下一小块，用纸包好递给她：“给，我的小狗狗的玩具。”
傅琴音接过那小块沉香木，脸又红了，但这次她没有否认这个称呼。
餐厅的氛围浪漫温馨，柔和的灯光和低声交谈营造出私密的空间。傅琴音注意到，在这里，吴鹤臣身上的气息似乎被食物的香气掩盖了，但当她靠近时，依然能清晰地闻到。
“你还在想那件事？”席间，吴鹤臣突然问道。
傅琴音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气味的事情。“有点，”她承认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我能注意到。”
“也许不是只有你，”吴鹤臣切着盘中的牛排，状似随意地说，“只是别人不会像我这样靠近你，也不会告诉你他们注意到了什么。”
傅琴音思考着这句话的可能性。确实，人与人之间的亲密程度决定了他们能注意到多少细节。就像她知道吴鹤臣耳后有一小块胎记，知道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摸下巴，知道他喝咖啡喜欢加一点盐而不是糖——这些都是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细节。
也许气味也是如此。不是别人闻不到，而是他们不会像她这样，有机会如此靠近地、专注地去感受他的气息。
这个想法让她释然了许多。她不再觉得自己像个怪人，而是庆幸自己拥有这种亲密特权。
晚餐后，他们步行回公寓。夜晚的街道安静而美丽，路灯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圈。傅琴音自然地挽着吴鹤臣的手臂，时不时就能闻到随风飘来的淡淡香气。
“今天开心吗？”快到公寓时，吴鹤臣问道。
傅琴音点头：“很开心。你的工作室很棒，晚餐也很棒。”
“那么...”吴鹤臣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你还会继续像小狗一样闻我吗？”
傅琴音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地点头：“当然会。毕竟这是我的专属特权，不是吗？”
吴鹤臣大笑起来，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近：“那我得确保自己一直好闻才行。”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你知道吗？我也喜欢你的味道。像是茉莉花和阳光混合的香气，每次闻到都让我心情愉悦。”
傅琴音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我从来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吴鹤臣轻声说，然后吻住了她。
在这个吻中，两种气息交融在一起，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只属于他们的味道。
回到自己的公寓后，傅琴音没有立即开灯。她站在黑暗中，从口袋里掏出那小块沉香木，放在鼻尖轻嗅。那熟悉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相反，她感到一种深深的安心和满足。气味是一种奇妙的记忆载体，能够瞬间将人带回到某个特定的时刻。现在，每当她闻到这种气息，就会想起吴鹤臣，想起他的拥抱，他的笑容，和他眼中的温柔。
她打开手机，给吴鹤臣发了条消息：“到家了吗？”
几乎立刻就有了回复：“到了。今天谢谢你陪我。”
傅琴音微笑着打字：“谢谢你的‘味道’。”后面加了一个小狗的表情。
吴鹤臣回复了一串大笑的表情，然后说：“晚安，我的小狗。明天见。”
傅琴音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份甜蜜的悸动。她走进卧室，将那小块沉香木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脱下外套——这次没有刻意去闻，但那气息依然自然而然地飘入鼻腔。
在洗漱时，傅琴音注意到自己的护肤品和沐浴露都是花香调的。她忽然想起吴鹤臣说他喜欢她身上的茉莉花味道，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第二天，傅琴音特意去了一趟百货公司的香氛专区。她试闻了数十种香水，最终选择了一款以雪松为基调，混合了少许薄荷和檀香的中性香水。它不像吴鹤臣身上的气息那么自然，但已经是最接近的了。
当天晚上约会时，傅琴音悄悄喷了一点在手腕上。当吴鹤臣靠近时，他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你换了香水？”他问，眼神中有一丝困惑。
傅琴音点头，有些紧张地等待他的评价。
吴鹤臣拉起她的手腕，轻轻一闻，然后笑了：“很好闻，但不像你。”他放开手，直视她的眼睛，“我喜欢你原本的味道，不需要改变。”
傅琴音既感动又有些尴尬：“我只是想...也许你会喜欢。”
“我喜欢的是你，包括你的味道。”吴鹤臣温柔地说，“不必模仿我，我们已经足够相配了。”
这句话让傅琴音的心融化了。她意识到自己试图复制他的气息是多么徒劳，就像试图复制他本人一样不可能。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而真正重要的是彼此之间的吸引和接纳。
从那以后，傅琴音不再纠结于气味的来源或意义。她欣然接受自己对吴鹤臣气息的迷恋，就像接受自己对他的感情一样自然。
有时她还是会像小狗一样凑近他闻来闻去，而吴鹤臣也总是纵容她的行为，甚至开始主动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气息变化。
“今天工作室来了新客户，喷了很浓的古龙水，”有一天他会说，“希望没染上太重的味道。”
或者：“我换了洗衣液，还是无香的，但可能配方有点不同？你闻闻看。”
这些小互动成了他们之间的私密游戏，一种只属于他们的亲密语言。
一个雨天的周末，他们窝在吴鹤臣的公寓里看电影。傅琴音蜷缩在沙发上，头枕着吴鹤臣的腿，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吴鹤臣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动作温柔而舒缓。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低沉而柔和，“我最近开始注意到，我的衬衫和枕头都开始有你的味道了。茉莉花和阳光的混合香气。”
傅琴音没有睁开眼睛，但嘴角微微上扬：“喜欢吗？”
“非常喜欢。”吴鹤臣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就像你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无处不在。”
傅琴音睁开眼，对上他温柔的目光。“我确实是，”她说，“而你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电影还在播放，但已经没人注意剧情了。窗外雨声淅沥，室内温暖而安宁，两种气息在空气中交织融合，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只属于他们的味道。
傅琴音终于明白，气味从来不是重点，它只是一种表象，象征着更深层次的吸引与契合。她喜欢吴鹤臣的气息，正是因为那是他的一部分，就像她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思考时微蹙的眉头，喜欢他说话时沉稳的声调。
而最美好的是，他也同样喜欢着她的全部，包括她身上的茉莉花与阳光的香气。
“我爱你。”傅琴音突然说，这句话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没有任何预兆或犹豫。
吴鹤臣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涌现出深沉的情感。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回应：“我也爱你，我的小狗。”
傅琴音笑了起来，这次没有一丝羞怯或不安。她凑上前，深深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然后吻上了他。
在这个吻中，她不再分辨哪是雪松，哪是檀木，哪是薄荷，哪是茉莉花。所有气息都融合在一起，如同他们彼此的生命，正在悄然交织，再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