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壁上的三百纸兵还保持着掌心朝天的姿势，指尖凝着未落的灰。陈三槐没动，只是把槐木符插进地砖缝里，符身微微震了一下，像是在接收什么信号。
林守拙蹲在AI教头旁边，屏幕上的红外警报还没消。他用指甲刮了刮混入陶胎的冰毒结晶，那玩意儿在光下泛出牛眼泪特有的油膜。
“不是冲着货来的。”他说，“是冲着路线。”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驴叫。不是普通的叫，是那种嗓子眼被掐住又突然松开的怪声。张黑子的哭丧棒从墙角滚到门边，棒头往地上一点，绿光扫出一串脚印——阳间三步，阴间一步，错位得像是谁在倒着走路。
王寡妇的红绸从窗缝甩进来，末端粘着张快递单。她人没露面，只留了句：“城南废品站的货，收件人写的是你太爷爷。”
陈三槐接过单子，手指刚碰地址栏，纸面渗出一股硫磺味。他啐了口唾沫，压在纸角，唾沫边缘立刻泛起黑泡。
汤映红的App弹窗跳出来，红色预警框占了整个屏幕：【收件地址已篡改，坐标匹配阴库b-7区】。
“她连优惠券都懒得藏了。”陈三槐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转向林守拙，“驴车呢？”
“在后院。”林守拙起身，“铜铃昨天半夜炸了，碎碴里有东西。”
他们到的时候，驴正用蹄子刨土。陈三槐蹲下，从土里扒出几片铜屑，拼了拼，是铃铛内壁刻的冥界通行证符。符文被人用澳洲巫术描过一遍，线条歪得像醉汉写的账。
他抽出槐木符，点着一片碎符。青烟升起来，盘成三道轨迹：第一单送城隍庙，第二单送汤记涮锅，第三单——停在城南废品站不动了。
“不是送。”林守拙盯着烟，“是引。”
张黑子这时候从墙影里钻出来，嘴里吐出半截烧鸡骨头，往铜屑上一搭，骨头尖自动转向南方。
“澳洲来的。”他舔了舔牙，“画符的手法，跟威廉·孔那帮人一个路数。”
陈三槐没说话，转身回屋，从供桌底下摸出那批待发的GpS纸钱。他一张张翻，翻到第七张时，指尖停住——纸钱背面印的不是往生咒，是微型电路图。
“好家伙。”林守拙凑近，“他们把追踪器塞进合法冥币了。”
“那就让它继续跑。”陈三槐把那张纸钱夹进钱包，“咱们改道陶窑。”
陶窑里，三百纸兵已经按北斗七星位站好。陈三槐把驴车赶进去，特意把轮胎压过窑门口的阵眼。林守拙拆开驴蹄，果然在夹层里抠出块芯片，正面印着“六道轮回物流部”，背面刻着倒计时：02:58:33。
“自毁装置。”林守拙掂了掂，“三分钟炸，烧干净所有数据。”
“不炸。”陈三槐接过芯片，塞进纸扎GpS纸钱的燃料舱，“让它烧成信号弹。”
太爷爷的机顶盒突然亮了，全息投影直接打在窑顶：一片荒地，地脉断层像蛛网，正中央有个塌陷口。
“那边。”老头儿指了指，“埋过你们陈家的阴库钥匙。”
投影刚灭，窑外传来引擎声。一辆改装过的灵车停在百米外，车顶架着象牙手杖，杖头阴符闪着血光。
威廉·孔走下来，戴着牛眼泪护目镜，手里拎着根电子蟋蟀的天线。
“陈道长。”他笑，“快递超时了。”
陈三槐靠在驴车边，没动：“你追着自己的货跑，不累？”
“累。”威廉推了推眼镜，“但你们改路线，太明显了。”
他话音未落，王寡妇的山歌从窑顶响起。第一句出口，威廉的护目镜就裂了条缝。第二句，镜片直接炸成渣。他往后退，手杖往地上一杵，阴符阵展开，阵眼赫然是块桃符——陈三槐师父当年留下的那块。
“你从哪弄的？”陈三槐眯眼。
“王寡妇给的。”威廉笑，“她说，换一车洗眼液。”
窑内三百纸兵同时抬手，掌心朝外。林守拙按下启动键，纸兵铠甲折射出军体拳第七式的光影，拳风卷着香火，把阴符阵撕出一道口子。
威廉挥杖，阵眼桃符亮起，一道血线直冲陈三槐眉心。他侧头，血线擦过鬓角，纸灰簌簌落下。
张黑子的哭丧棒突然插进地面，棒头错别字往生咒开始发烫。他低吼一声，把棒子当杠杆撬，绿光顺着地缝蔓延，缠上阴符阵的每一道线。
“改写。”他咬牙，“往生咒……不是这么念的。”
错字一个个修正，阴符阵的力道开始反冲。威廉踉跄了一下，手杖歪了半寸。
林守拙趁机把GpS纸钱塞进驴车燃料口。引擎轰鸣，驴车前灯射出两道蓝光，照出地底隐藏的坐标线。
陈三槐掏出那张快递单，咬破舌尖，血滴在“阴库”二字上。纸面蠕动，一只血蜘蛛爬出来，八条腿沾着墨迹，直奔窑壁。
王寡妇的山歌停了。她摘下发间桃符，往地上一扔。符光扫过窑壁，明代碑文浮现：【阴库入口，血脉为钥，陈氏后人，以血启门】。
血蜘蛛停在碑文最后一个字上，八条腿围成箭头，指向地底。
汤映红的App又弹窗：【孟婆汤限时抢购，地府审查员已登录】。
“他们分神了。”陈三槐对林守拙说。
林守拙点头，把芯片自毁倒计时接上纸兵系统。屏幕显示：00:02:15。
“还剩两分十五秒。”
“不够。”陈三槐抽出槐木符，在威廉视网膜投影的坐标上画了个叉，“得让他自己按启动。”
他抬手，军体拳第七式推出，拳风裹着槐木符飞向威廉。符纸贴上对方额头，瞬间烧穿皮肤，露出底下植入的投影芯片。
威廉惨叫，手杖失控，阴符阵崩了一角。血蜘蛛趁机扑上他手腕，咬破皮，六道轮回的徽记开始融化。
地底传来铁链拖地声，越来越近。
太爷爷的脑袋又从机顶盒冒出来：“第七区的犯人被咱们阵法吸过来了！快——”
话没说完，驴车突然发出电子音：“前方五百米有大量冥币信号，建议开启财富收割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