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府管家冯永福一路狂奔,脚下青石板被踩得啪啪作响。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糟糕!那两个按察使司的差役不知道从陈夫子那里拿走了什么。
若真是那本账册,莫说冯公子,便是老爷也难逃一死。
荆州知府衙门的大门在深夜中威严肃穆,门前石狮子在月光下投下狰狞阴影。
冯永福连滚带爬地冲进去,一路小跑到了后堂。
“老爷!老爷!”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知府冯泰正在书房里踱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冯泰怒斥道,但看到冯永福那副要死要活的表情,心头也是一沉,“出什么事了?”
冯永福跪倒在地,声音颤抖:“老爷,大事不好了!按察使司的人,他们去了陈夫子那里!”
“什么?”冯泰如遭雷击,手中茶杯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你说什么?”
“按察使司的人,两个官差,他们去搜查陈夫子的住处。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里面了。”
冯永福的话语急如连珠炮,“还放了一把火,趁乱跑了!”
冯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陈夫子那里藏着什么样的账册。
每一笔账,都足以要他们的命。
“他们拿走了什么?”冯泰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知道啊老爷!”冯永福哭丧着脸,“那火烧得太大,烟雾弥漫的,根本看不清楚。等我们追出去,人早就没影了。”
冯泰瘫坐在椅子上,脑袋嗡嗡作响。
这下彻底完了,若那本账册真的落入按察使之手,不仅官位难保,怕是连性命都难保全。
“老爷,现在怎么办?”冯永福小心翼翼地问道。
冯泰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立刻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外传!另外,马上派人快马加鞭赶往省城,我要给按察使司的刘主事送信。”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飞快地转动。
刘主事是他多年的老友,也是他在按察使司的内应。
虽然职位不高,但消息灵通。
如果能抢先一步在高按察使那里混淆视听…
“还有,”冯泰忽然停下脚步,“立刻派人去查,陈夫子现在在哪里?”
“老爷,陈夫子早就被我们…处理了。”冯永福压低声音说道。
“蠢货!”冯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死无对证,这下更说不清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城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两个人趁着月色偷跑出城了,守城的兵丁没有追到!”
冯泰的心彻底凉了。
按察使司的人已经带着证据跑了,这下真是天要灭他。
“老爷,要不要派人追?”冯永福试探着问道。
“追?追个屁!”冯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人家是按察使司的人,你敢动他们?那不是找死吗?”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冯泰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如死人。
“老爷,”冯永福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然,咱们连夜收拾东西…”
“跑?往哪跑?”冯泰苦笑一声,“天涯海角,还能跑得出大晋的天下不成?”
他忽然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我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就拼一把!”
“老爷,您的意思是?”
冯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忽然,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立刻派人去找刘主事,就说我愿意出三万两银子,请他在高按察使面前美言几句。”
“三万两?”冯永福倒吸一口冷气,“老爷,咱们哪有这么多银子?”
“蠢货!”冯泰怒骂道,“命都要没了,还在乎银子?先稳住再说!”
王二和李三一路狂奔,脚下石子都被踢得飞溅。两人气喘如牛,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身后仿佛还能听到冯府家丁们的吆喝声,那声音如催命鬼般紧追不舍。
月色如水,照着两人狼狈的身影。
王二怀中紧紧抱着那本账册,生怕有半点闪失。此物比那钱袋威力强过百倍,足以置冯家父子于死地。
“老王,还有多远?”李三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都快冒烟了。
“快了,快了!”王二虽然也累得够呛,但精神头却格外的足。
“再坚持一下,过了前面那座桥就到咱们地界了!”
两人翻山越岭,走小路抄近道,愣是摸回了越城县。
远远望见县衙那熟悉的门楼,李三差点没哭出来。
“我的亲娘啊,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王二也长出一口气,拍了拍怀中的账册:“这趟没白跑,咱们可是立了大功了!”
两人顾不上身上的泥土和汗水,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县衙。
此时天色刚亮,衙门里静悄悄的,只有值夜的差役在打瞌睡。
“张典史呢?张典史在哪?”王二一边跑一边喊。
正在后堂焦急踱步的张典史听到声音,立刻冲了出来。
见到两人虽然狼狈,但确实安然无恙,他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张典史上下打量着两人,“怎么样?钱袋找到了吗?”
王二摇了摇头,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本用油布包裹的账册,沉声道:“典史大人,钱袋没找到,但我们找到了比钱袋厉害一百倍的东西。”
张典史眉头一挑,接过账册打开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账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收受贿赂的条目:
“三月初八,冯公子收礼银二百两,为胡员外之子开脱人命案。”
“四月十五,知府大人受银五百两,保举刘知县升迁。”
“五月二十,截留赈灾银一千二百两。”
……
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连时间、金额、事由都记得明明白白,简直就是一本要命的东西。
张典史越看脸色越凝重,手都在微微颤抖:“这…这比那个钱袋确实厉害百倍不止。有了这个,别说冯公子,连冯知府都得掉脑袋。”
李三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典史大人,我们这趟可真是九死一生。那冯府的管家带了十几个打手,要不是王二兄弟机智,咱俩今晚就得交代在那儿了。”
王二接过话茬,将在陈夫子家的经历详细汇报了一遍。
“最有意思的是,”王二歪嘴一笑。
“那个冯管家还真把我们当成按察使司的人了。我就那么一吓唬,他们立马就慌了神。”
张典史听得连连点头:“好!做得好!这下冯家父子算是彻底败了。”
他合上账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走,咱们立刻去见魏大人。这东西一定要第一时间呈报给按察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