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安神丸的效力不错,也许是力气用光了,那两个吃了药的睡得倒是香,其他人就未必了。
一夜来回翻身,清晨时范瑞雪和沈文娟姑嫂二人眼下都是疲倦,只是仍然先捧了各项物件儿去伺候沈太太用药梳洗。
饭毕,云清寒被打发出来和另两个小丫环一起守在门口,等着里面的几位主子商量出个结果来。
再说里间,沈之寿正听着儿媳妇回话,不时和太太交换眼神。
“庄上这些土地,地丁要交上去一百九十二两二钱二分二厘,这是给官府的,抵赖不得。”范瑞雪说道,“租子按定好的来,咱们今年该收走三百一十七两二钱,只是现在这情况,怕是能收走的不多。”
这庄子虽不算得很大,但算是好地比较多,尚且收不上来多少,其他就更可想而知了。
范瑞雪又道:“去年的租子连利钱还有五十七两七钱没收上来,一共就是三百七十四两九。”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沈之寿对于这笔钱有多少早就心里有数了,他其实更想知道儿媳妇会怎么处理这笔钱,“不管你怎么决定都按你的意思来。”
范瑞雪:“儿媳想去年欠的那些不另外收利息了,今年的利也少些,让各佃户家里缓一缓。”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心虚的,虽然她有她的理由,但是也怕公公不同意。
“说说理由吧。”沈之寿要听完,“放心大胆的说。”
范瑞雪道:“今年雨水太多了,我们这两天也看了今年收的粮食,家家收的都是空壳多实心儿的少,这样的粮留着自己吃还行,收走也卖不上价。”
“少收点利让大家缓和一点,能有力交的就会尽量交一些出来,实在拿不出来的因着利钱比往年低些也不至于生乱。”范瑞雪想的还算远,“至于来年的种子,若是实在负担不起的,咱们到时也能先借给他们。”
沈太太斜靠在床边,直接问道:“所以你想收多少?”
“能交出一半以上的比往年的利少五成,一半以下的比往年少三成,还有几家看样子是一点都交不出来的,少一成吧。”范瑞雪早就有数了,只是此时说出来还有些紧张,“公公婆婆看这样可行?”
两夫妻对视一眼,并不意外这样的决定。
沈之寿点头:“可以,就按你说的来,不过瑞雪,你今年这一家少要了利钱,就要做好准备接下来其他的庄头来找你求情了。”见对方心里是有数的样子,他又说,“剩下那几个庄子,今年是让你自己来,还是让你婆婆来?”
让她自己来,就要直接面对其他人的求情,年轻人脸皮薄,只怕就听不得别人的求情给其他人免租了。
只是嫁人的媳妇能在当年就接触到全部地租的太少了,这对范瑞雪来说是个诱惑。
“请婆婆带带儿媳和四妹妹吧。”范瑞雪想上手来做,这样的机会不常有的,“就让儿媳和四妹妹来做,若有不对的,请母亲随时指出来,儿媳一定听训。”
沈之寿看向妻子:“他们最晚到年下肯定得去家里,你到时候应该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你带带她们?”
虽然是商量,但是夫妻二人都知道这不是问题。
“我自家的孩子我当然是要管的。”沈太太没意见,她算了一下,时间还有,“今年只怕这两个孩子要辛苦了,从老太爷的生辰宴再到这桩事。”
沈太太看看儿媳又看看女儿,“年下各家的节礼也让瑞雪来,文娟跟着看。”
几句话就给定了下来,这基本上是把家里的事情都让她来做了。
“谢谢婆婆。”范瑞雪又欢喜又有点紧张,“那让吴妈妈去把庄头叫过来,让他通知所有人下午过来处理事情。”
沈之寿叫住要出去的吴妈,“另外还有一事。王庄头岁数大了,也该另外找人来接管这边庄上的事情,你们下午也留意下庄上有没有合适的人。”
旁人还好,这换庄头的事对吴妈妈是影响最大的。以后她家就要少些进项了,不过一对比,她另外两个孩子可以去城里做事,她也不亏。
外头的三个小丫环隐约能听着里面的人说话,互相看了看,心思各异。
云清寒想的是吴妈妈的女儿会安排去谁的院子里,会不会也在主院。
小梨无所谓,她反正是伺候沈四小姐的,以后也会做陪嫁出去,吴妈妈的女儿也不会跟着去,她俩没有竞争关系。
至于小荷么,她想的是她家少奶奶下午对着那些佃农的时候,她得把人护好了,不能让人冲撞了。
不管她们怎么想,这些都要等回去以后才能知道。
经历了头一天的事情,下午所有人都格外上心,只是下午却顺利得很,顺利得让人觉得前一天的疯狗完全是意外。
过来的佃农基本上都是老老实实的,能拿出银子钱粮交上租子的都是神色轻松,交得出部分的则是一脸沉重。
一点都交不上的则是哭丧着脸签了那只比往年少了一成的利息承诺,尤其是整个庄子上最穷的徐老三家的媳妇是哭着走的。
云清寒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扯了扯小梨的袖子,“今天挺顺利的啊,好像大家也没有很难接受的样子,你怎么还这么紧张。”
小梨小小声:“只怕还没完呢,再等等看看。”说罢用手指了指一处地方。
顺着她指的方向,那边的墙角处有三五个妇孺,穿着破旧,像是逃荒来的。
“是庄上的人?”云清寒小声问,“看起来不太像。”
小梨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看穿着也真不像是这里的人。
平静维持到了太阳落下时,那几个人还在那里站着,也不知道主子们看到了没,反正是没人叫过来。
“吴妈,你带着清儿进去陪太太,另外也把不用的东西就先收起来。”范瑞雪眼见外面差不多了,安排人去做其他的事情,又对着沈之寿呈上册子,“公公,都在这里了,您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