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如同亿万白色恶灵啃噬着北齐大营最后一丝温度,而比严寒更刺骨的绝望,正随着三处冲天而起的火光,在二十万大军心中疯狂蔓延。耶律洪基枯槁的手指死死抠进帅案边缘,指甲崩裂渗血也浑然不觉。浑浊的鹰目死死钉在西南方向——那里,最后一股象征生机的黑烟已被呼啸的风雪彻底吞没,只余下一点猩红的余烬在白色混沌中明灭,如同他心中最后一点希望被彻底掐灭。
“大帅!西营…西营全完了!火借风势,根本扑不灭!弟兄们冻死、烧死…不计其数啊!”一名偏将连滚爬爬冲进摇摇欲坠的帅帐,头盔歪斜,眉毛胡须上挂满冰棱,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带着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身上的铠甲凝结着厚厚的冰壳,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浓白的雾气,旋即又被酷寒冻结在脸上。
耶律洪基猛地抬头,枯瘦的身躯晃了晃,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咽下,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带着无尽的苦涩。“陈芝豹…雪鬼营…”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丝。他眼前仿佛又闪过黑石隘城头那道在风雪中岿然不动的玄色身影,那冷漠的俯视如同最恶毒的嘲讽。陷阱!从始至终都是陷阱!那道该死的城墙裂缝,那场毁天灭地的暴风雪,还有那些如同从雪地里钻出来的白色魔鬼…全都在那个年轻皇子的算计之中!
荒北城,“无间”。
巨大的黑色玄冰“天机台”上,银色光河无声流淌,精准地映照着人间炼狱。代表北齐三个主要粮草储备点的巨大光斑,此刻已彻底化为死寂的灰暗,如同三块溃烂的伤疤。代表“雪鬼营”的五千白色光点,如同鬼魅般在代表北齐后营的混乱红潮边缘游弋、穿刺,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小片红光的湮灭——那是陈芝豹的骑兵在扩大战果,清扫残余的辎重小队和溃散的运粮兵。
“主上,三处粮草节点,已焚其二。最后一处由陈芝豹亲率主力突袭,半炷香前彻底化为灰烬。”袁天罡如同叶宇身后的影子,斗笠下的声音毫无波澜,穿透风雪嘶吼清晰传入叶宇耳中。“北齐军中恐慌指数已达九成七,非战斗减员持续攀升。耶律洪基…已吐血昏厥一次。”
叶宇负手立于光河之畔,幽蓝的光晕映照着他深邃的瞳孔,无悲无喜,只有掌控一切的漠然。天机台的光流清晰地映照出北齐中军帅帐内,耶律洪基那代表生命力的光点剧烈波动、黯淡的景象。“粮道既断,二十万大军便成了困在雪原上的待宰羔羊。”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冰封千里的寒意,“传令陈芝豹,雪鬼营化整为零,以百人队为单位,持续袭扰北齐后军及侧翼。朕要耶律洪基的士兵,连一片雪下的草根都挖不出来!”
北齐大营,中军帅帐。
刺骨的寒意顽强地渗透进燃着数个巨大炭盆的帅帐。耶律洪基裹着厚厚的熊皮大氅,枯槁的脸上毫无血色,铁青中透着一股死灰。帅帐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拓跋野等一众将领垂首肃立,人人脸上都写满了绝望和难以抑制的惊恐,铠甲上的冰霜都忘了掸去。
“报——!”又一名斥候连滚爬爬冲进来,身上挂满冰凌,嘴唇乌紫,“大…大帅!东侧巡逻队遭遇荒北雪鬼袭扰,二十车…二十车从冻土里刨出来的备用草料…全被烧了!带队校尉…战死!”
“废物!一群废物!”耶律洪基猛地站起,熊皮大氅滑落在地,他枯槁的身躯因狂怒而剧烈颤抖,“几车草料都保不住!要你们何用!”他抓起手边冰冷的铜质令箭,狠狠砸向那名斥候。令箭砸在斥候的冰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斥候闷哼一声,却不敢动弹。
“大帅息怒!”拓跋野硬着头皮上前,“雪鬼营神出鬼没,借助风雪…防不胜防啊!当务之急,是…是粮草!军中存粮,即便省吃俭用,最多…最多支撑三日了!”他说出“三日”这个数字时,声音都在发颤。三日!二十万张嘴!在这冰天雪地里,三日之后吃什么?啃铠甲吗?
帅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的爆裂声和帐外风雪的咆哮。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一些将领的目光开始闪烁,偷偷瞥向帐外,仿佛在寻找什么生路。
“抢!”耶律洪基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那是绝境中最后的疯狂,“传令各营!搜刮!给老夫搜刮一切能吃的东西!战马…除了将领和斥候的坐骑,其他的…杀了!剥皮取肉!还有那些冻死的士兵…尸体…也…也…”后面的话,他终究没能说出口,但那残酷的暗示,让所有将领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比帐外的风雪更冷。人相食!这是军中大忌,更是彻底崩溃的前兆!
命令以一种令人心寒的速度传递下去。很快,死寂的大营中响起了战马凄厉的悲鸣,随即是刀斧砍入骨肉的闷响。血腥味混合着马匹特有的膻气,在暴风雪中弥漫开来,又被寒风卷走,留下一片更深的绝望。一些士兵麻木地分割着马肉,动作僵硬,眼神空洞。更多的人蜷缩在倒塌帐篷的角落,裹着单薄的皮袄瑟瑟发抖,看着分到手里那一点点带着冰碴的生马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咽下去。饥饿的火焰,已经开始灼烧他们的肠胃。
荒北城头,黑石隘烽燧。
叶宇玄色大氅的下摆被狂风扯得笔直。他目光穿透翻腾的雪幕,仿佛能清晰看到北齐大营中那炼狱般的景象——争抢马肉的混乱、生啖血肉的麻木、以及那弥漫开来的、比死亡更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
“主上,耶律洪基已下令杀马取食,军中恐慌加剧,哗变迹象初显。”徐骁的声音透过特制的传音铜管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冷酷的笃定,“不良人密报,已有小股士兵试图脱离大营向南方逃窜,被陈芝豹的游骑截杀。”
“困兽犹斗,却也离死不远了。”叶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杀马?饮鸩止渴罢了。传令徐骁,城头守军轮换休整,给朕吃饱穿暖!告诉将士们,好戏…才刚刚开场。”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光河中那片代表北齐中军的混乱光斑,“再令大雪龙骑重甲营,于城门后集结待命。耶律洪基…快撑不住了。”
饥饿和寒冷,是比荒北刀锋更可怕的武器。三天,仅仅三天!曾经军容鼎盛的二十万北齐大军,已彻底沦为一片人间地狱。战马的悲鸣早已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以及…角落里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咀嚼声。
绝望的阴云笼罩着每一个士兵。起初杀马带来的短暂“饱腹”感早已被更深的饥饿取代。冻饿而死的士兵越来越多,尸体被随意丢弃在营帐之间的雪地里,很快就被新雪覆盖,形成一个个不起眼的小丘。然而,一些尸体…却诡异地消失了。巡逻的士兵在深夜,偶尔能听到某些营帐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细微的撕扯声,以及极力压抑的呜咽。没有人去深究,也没有人敢点破。军法?纪律?在生存的本能面前,脆弱得如同薄冰。
“大帅!左营…左营炸营了!一群饿疯了的兵抢了刚运到的最后一点豆饼,把督战队…把督战队砍了!”一名满脸是血的亲兵冲进帅帐,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耶律洪基枯坐在帅椅上,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泥塑。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灰败的死气。短短三日,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浑浊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对亲兵的哭喊置若罔闻。帅案上,摊开着一份沾着血污的伤亡统计——冻死、饿死、逃亡被截杀、营啸内斗…非战斗减员已近三万!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二十万大军,未与敌人主力正式接战,便已折损近两成战力!
“大帅!不能再等了!”拓跋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弟兄们…弟兄们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不用荒北动手,我们自己就…就完了!”他的声音嘶哑绝望,带着一种濒死的哀求,“强攻吧!大帅!只有冲进荒北城,抢到粮食,才有一条活路啊!”
“强攻…”耶律洪基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枯槁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帐外那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洪荒巨兽般的灰色城墙。那冰冷的水泥墙面,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吞噬生命的巨口。他想起了拓跋山岳在烈火中化为焦炭的景象,想起了那道裂缝的冰冷嘲弄。可是…不攻?难道眼睁睁看着二十万大军在这冰原上自相残杀,冻饿成枯骨?
一股混杂着无尽屈辱、滔天怒火和深入骨髓恐惧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堤坝。
“传…令!”耶律洪基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尖锐得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疯狂,“全军!集结!目标——荒北城!给老夫…撞开那道该死的墙!城破之后,粮食、女人、财宝,任取三日!后退一步者——斩!斩!斩!”
三个“斩”字,带着血腥的煞气,穿透帅帐,在狂暴的风雪中回荡。绝望的士兵们被这最后的疯狂命令点燃了,与其冻饿而死,不如搏命一拼!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混乱的大营爆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喧嚣。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士兵被驱赶着,拿起冰冷的武器,如同被鞭子抽打的羊群,麻木而疯狂地涌向那座在风雪中沉默的死亡之城。
荒北城头。
当那如同黑色潮水般、夹杂着绝望嘶吼的北齐大军,顶着风雪出现在守军视野中时,城头响起了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不是进攻的激昂,而是猎物入网的冷酷宣告。
叶宇站在最高的烽燧上,玄色身影在漫天狂舞的雪幕中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魔神雕像。他看着那些在深雪中踉跄前行、几乎连武器都拿不稳的北齐士兵,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主上,耶律洪基…这是要拼命了。”徐骁按着腰间的刀柄,眼神锐利如鹰。
“困兽之斗,徒增伤亡罢了。”叶宇的声音平静无波,“告诉徐骁,按计划行事。雷火弹、震天雷…给朕省着点用,招呼后面的‘硬骨头’。至于这些填壕的…弓弩足矣。”
冰冷的命令传达下去。当第一波如同潮水般的北齐溃兵,踩着同伴冻僵的尸体,艰难地涌到距离城墙两百步的距离时——
“放!”
嗡——!
密集如蝗的箭矢撕裂风雪,带着死神的尖啸,从城头倾泻而下!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箭镞穿透皮肉、撕裂骨骼的“噗嗤”闷响,以及瞬间爆发的、更加凄厉绝望的惨嚎!
血花在雪地上成片绽放,又被后续涌上的人潮践踏成泥泞的暗红色冰渣。人命,在这一刻变得比纸还薄。
而在这血腥的序幕之后,叶宇的目光却已越过混乱的战场,投向更遥远的南方,那座名为庆都的繁华牢笼。
“袁天罡。”
“臣在。”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叶宇身侧。
“京都的风,该刮得更猛一些了。”叶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掌控棋局的漠然,“告诉赵高,北齐战神耶律洪基二十万大军粮道断绝、困死荒北雪原的消息……可以‘不经意’地,传到庆帝的耳朵里了。顺便,把‘太子通敌’的铁证,送到二皇子那几个‘忠心耿耿’的残余门客手上。”
“臣遵旨。”袁天罡躬身领命,斗笠下似乎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风雪中,他的身影如同融化般消失不见。
叶宇的目光重新投向城下惨烈的战场,看着那些在箭雨和绝望中徒劳挣扎的身影,眼神深邃如渊。声望点,在系统面板上再次开始了跳动。耶律洪基的绝境,北齐的惨状,京都的暗流…这一切,都如同最肥沃的养料,滋养着他的力量。
他的意识沉入系统召唤空间。浩渺的星空中,无数华夏英灵的光点闪烁。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一颗散发着冲天杀气、血色弥漫的将星之上——杀神,白起!
召唤条件:一百万声望点,一次史诗级战役的胜利(达成),一次敌方统帅的绝望(达成)。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响起:【检测到史诗战役胜利‘荒北雪原围歼战’(进行中),检测到敌方统帅‘耶律洪基’陷入绝对绝望状态(已达成),满足特殊召唤条件。是否消耗一百万声望点,召唤‘人屠’白起及其专属军团‘三十万大秦锐士’?】
叶宇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足以令天地冻结的弧度。
“召唤!”
冰冷的两个字落下,藏兵谷的最深处,虚空无声地扭曲、撕裂。一股比荒北风雪更凛冽、比尸山血海更浓郁的恐怖杀意,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缓缓睁开了猩红的眼眸。庆帝的棋盘?神庙的阴影?这盘棋,该换一个执子之人了。而第一个被碾碎的棋子…就从这二十万北齐大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