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李翠芬的哭喊声跟半夜见了鬼似的,尖锐又凄厉,把整个靠山屯的狗都给嚎醒了。
王昊正睡得香,梦里刚把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鲤鱼烤得滋滋冒油,就被这动静给吵醒了。
他烦躁地睁开眼,看着门口跪在地上、磕头磕得满脸是泥的李翠芬,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这大嫂,平时鼻孔朝天,见了他跟见了仇人一样,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婉也被吵醒了,她披着衣服走到王昊身边,看着院外那副惨状,终究是于心不忍。
“王昊,你看……要不还是……”
苏婉扯了扯王昊的袖子,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王昊最受不了苏婉这副求他的模样,他心里那点起床气也散了。
救人?麻烦。
不救?媳妇不高兴。
权衡了一下,还是媳妇比较重要。
他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冲着苏婉懒洋洋地吩咐。
“去,把那个冰块脸,白医生请过来。”
没过多久,白素心就背着药箱,跟着苏婉走进了王昊家这个小院。
院子里,王昊已经重新躺回了他的摇摇椅上,李翠芬则被林晚晴扶着,还在一边不停地抽噎。
“人我带来了,怎么回事,你说吧。”
王昊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对白素心发问。
白素心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李翠芬面前,把刚才的诊断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下了结论。
“是肠痈。孩子的肠子在肚子里烂了,化脓了,毒气攻心,必须马上开刀把烂掉的部分割掉。”
她顿了顿,然后转向王昊,说出最关键的一句。
“我只会中医,不会开刀,这事我无能为力。”
这话,是说给李翠芬听的,更是说给王昊听的。
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有神仙托梦吗?我倒要看看,这种要开膛破肚的病,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是现代医学的领域,是她知识的盲区,也必然是这个懒汉吹牛的终点。
可王昊接下来说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不是睡糊涂了。
“谁说你无能为力?”
王昊终于睁开了眼,瞥了她一眼,那副样子,像是在看一个大惊小怪的傻子。
“不就是肚子上开个小口子,把里面烂了的东西揪出来,再给它缝上吗?多大点事。”
这话他说得云淡风轻,跟说今天中午吃面条还是喝稀饭一个调调。
白素心整个人都僵住了。
多大点事?
开膛破肚,在他嘴里就成了多大点事?
她学医十年,看的医书典籍堆起来比她人都高,可从来没见过哪本书敢这么写!
那是人命!是在血肉模糊的肚子里动刀子!
这是对生命的亵渎!是歪门邪道!
“你……你简直是疯了!”白素心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那是缝补丁吗?你知道肠子长什么样吗?你知道割哪里,怎么割吗?你知道缝错了会怎么样吗?会死人的!”
面对她一连串的质问,王昊只是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跟这些古人解释现代医学,太累了,还不如直接上干货。
他闭上眼,在脑子里对系统下了个指令。
【系统,给我来一本最简单、图最多的阑尾炎手术指南,再来一套消过毒的外科手术针。】
【叮!宿主触发“让他人代劳”终极躺平行为,正在为你兑换……】
【恭喜宿主获得“赤脚医生也能看懂的阑尾炎切除术图解”一份!】
【恭喜宿主获得“高压蒸汽消毒外科缝合针”一套!】
王昊的手在躺椅旁边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摸索了半天,然后像是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卷泛黄的、不知道是什么皮制成的卷轴,和一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看都没看,直接把那卷皮卷“扔”到了白素心的脚下。
“吵死了。”
他懒洋洋地抱怨了一句。
“我祖宗传下来的医书上画的,你自己看着办。”
他又指了指那包油纸。
“还有,想不让伤口烂掉,就用烧开的酒给你那套刀子银针好好‘洗个澡’,能杀菌。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白素心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脚边那个皮卷。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当她缓缓展开那卷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的皮卷时,整个人瞬间定在了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那上面画的,根本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经络图或者草药图谱!
那是一副完整、清晰、甚至带着颜色标注的人体腹腔内部结构图!
肝、胃、大肠、小肠……每一个器官的位置,每一根血管的走向,都被画得清清楚楚,精准到让她这个行医多年的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而在右下腹的位置,一小截不起眼的、末端发炎肿大的肠子,被用红色的颜料圈了出来,旁边还有两个蝇头小字——阑尾。
图的旁边,还有更让她匪夷所is所思的东西。
那是几幅分步骤的图解。
第一幅,画着如何在腹部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切口位置。
第二幅,画着如何一层层切开皮肤、脂肪、肌肉,精准地找到那段发炎的阑尾。
第三幅,画着如何用细线在阑尾根部打结、切除。
最后一幅,画的竟是如何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带着弧度的针,将伤口一层层完美缝合起来的方法!
这……这哪里是什么祖传医书!
这简直就是……天书!
比她看过的任何一本医书,比卫生院里那些苏联专家留下的德文资料,都要直观、先进、震撼一百倍!
这个时代,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她拿着图纸,手抖得厉害。
她看看图纸上那超越时代的医学奇迹,又抬头看看炕上已经快没气的小宝,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一脸“这都不是事儿”的懒汉身上。
王昊已经闭上了眼睛,摇椅一晃一晃的,仿佛马上又要睡着了。
可这一刻,在白素心的认知里,这个男人身上那股懒散的气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种深不可测的、近乎神魔般的恐怖。
她心里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骄傲、常识、怀疑……全都被这张图纸击得粉碎。
一边,是她坚守多年的医学伦理和认知。
另一边,是一个濒死的孩子,和一份能创造奇迹的“神谕”。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终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我……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