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十五分,四辆清江县吉普车缓缓驶入市委大院。
瞿子龙刚下车,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也从另外的车上下来。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英雄模范吗”县医院马院长推了推金丝眼镜,笑眯眯地招手。
徐刚则直接扔过来一根烟:“子龙,接着!这可是我从局长抽屉里顺来的华子,专门留着今天抽。”
瞿子龙精准地接住烟,三个老友很自然地走到花坛边,围成一个小圈。
远处,县里其他干部正围着姜书记听注意事项,活像一群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想不到咱们三兄弟还能走上这么一遭,”瞿子龙掏出火柴,先给马院长点上,又给自己点燃。
马院长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嘿嘿,托你的福。上次县医院那案子,我是实打实享受到红利了,市里直接拨付了一大坨经费,不是专项的那种。”
“就是,”徐刚插嘴,“这点我也承认,哎不对呀,什么三兄弟,你得叫我们叔!”他也很高兴,在城南所一蹲就是十年,没想到突然就变成了清江副局长。
瞿子龙双手举起合十做求情状:“抱歉,抱歉,口误,两位叔叔不要跟小侄一般计较!”
三人正说笑间,市委书记秘书急匆匆跑来,笑道:“三位,书记正寻你们呢。”
这个秘书,瞿子龙见过,上次范叔去探望父亲,就有他陪同。
秘书与县里的干部们打了一圈招呼,指了指会议室方向:“县里同志都去小会议室。”然后转身压低声音:“书记特意交代,带你们三位去贵宾休息室。”
“贵宾休息室?”马院长差点被烟呛到,“那不是市里招待领导和大人物的地方?那沙发是真皮的,坐上去跟陷进棉花堆似的。”
徐刚促狭地挤眼睛:“老马,注意形象,待会儿可别在真皮沙发上流口水。”
三人嘻嘻哈哈地跟着秘书穿过长廊,一路上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康建军跟在瞿子龙身后,不苟言笑的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贵宾休息室果然气派,宽敞明亮,巨大的地毯上羊毛如同小孩刚刚洗过的头发,独立沙发套着洁白的沙发巾,茶几上新鲜果盘里,居然还摆放着有市无价的苹果和砂糖橘,还有冒着热气的龙井茶。
马院长小心翼翼地摸着沙发扶手,嘴里啧啧称赞叹,像在抚摸什么珍稀动物。
刚坐下没两分钟,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市委书记范德权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大背头上的发丝有些凌乱。
“不好意思啊各位,刚才手上有事,耽搁了一下,”范书记一边捋着头发,一边跟马院长和徐刚握手,转头看到瞿子龙,直接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小子!之前说好去家里的,放我鸽子是吧?”
老瞿头假装吃痛地揉胸口:“范叔大人明鉴,这几天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您看,我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说着还故意摸了摸清洁溜溜的下巴。
“我不管!”范德权像个赌气的孩子,“今晚必须到我家吃饭,我让你阿姨做红烧肉,嗯嗯,那可是一绝。”他转向另外两人,\"马院长、徐副,你们也一起来,人多热闹!\"
马院长和徐刚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要知道,能被市委书记邀请到家里吃饭,在前程妥了。
“对了,十点才开始表彰,你们先休息会儿。”范书记看了看表,“我得去主持会议,小王,记得给几位添茶。”
说完又看着康建军,笑着点头道:“嗯,挺精神,战友?”
康建军立即如标枪般挺直身躯,敬礼道:“报告首长,原某某连队康建军向您报到!”
范书记也站着军姿敬礼:“果然是战友,好,晚上一起过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说完在康建军敬礼和几人目光中转身离开。
书记刚离开,马院长就瘫在沙发上:“我的妈呀,我手心全是汗。老徐,你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徐刚还真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疼得马院长直咧嘴。
“出息!”徐刚笑话他,“还县医院院长呢,这点定力~~”
转头却问瞿子龙,“子龙,书记家红烧肉真有那么好吃?”
瞿子龙茫然抓抓头,“啊,这,我也不知道哦!”
正说着,书记秘书小王探头进来,神秘地眨眨眼:“三位,内部消息,今晚除了红烧肉,还有书记夫人拿手的油焖大虾和狮子头。”
欢乐的气氛中,徐刚注意到瞿子龙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嘴里却和马院长争论哪种酒最适合配红烧肉。
很快,瞿子龙的注意力又被拉回欢乐的谈话中。徐刚正在讲述局里警犬偷吃民警午餐的糗事,马院长则吐槽医院食堂的饭菜还不如派出所的警犬伙食。
笑声透过休息室的窗户,飘向阳光明媚的市委大院。
接着,很突兀的,休息室莫名陷入沉默,谁都没说话。
远处,表彰会的准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沉默中,瞿子龙接过徐刚递来的烟,火柴的火苗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中跳动三次才点燃。
徐刚弹了弹烟灰,眯起眼睛:“子龙,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十一天前,我们在县城各个角落发现六具尸体,全是通缉榜上有名的悍匪么?”
瞿子龙点点头没有吭声。
康建军身躯微颤,烟灰掉在黄胶鞋上却没有半点反应,心里暗道:果然这次出来的确有使命。
马院长推了推眼镜:“我带人去参与了尸检,死因都是一击毙命,手法太可怕,没有任何物体致伤痕迹,就感觉是用手活活打死的,其中有几个人头骨明显有几个凹陷,像拳头。”说着自己握拳,指着手背关节上的突出。
徐刚接过话茬:“我们推测,有人先一步干掉了这批悍匪。”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瞿子龙一眼,“问题是,谁有这个能力和动机?”
瞿子龙喉结滚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心里嘀咕他们莫非发现了墨帆,嘴里却假装疑惑道:“莫非还有另外一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