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撞得黄贝有点发懵,站稳后,她揉着额头怒道:“你停下倒是吱一声啊!”
高洋对她的控诉充耳不闻,只是平静地伸出手,吐出两个字:“发票。”
黄贝愣了一下,才手忙脚乱地从书包夹层里翻出发票,递过去。
高洋接过发票,指尖无意中擦过她的小手。
冰凉。
他低头仔细看了看票据。
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目光落在黄贝脸上,她的脸颊被冻得像两个熟透的苹果,惹人怜爱,“你怎么不进屋里等,脸都冻成猴屁股了。”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我不是怕你找不到我嘛。”
“傻不傻。”高洋轻飘飘地丢下三个字,把发票往兜里一揣,“在这等我。”
说完,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肯德基。
很快,高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走回来。
他没直接递过去,而是先用自己的手握住纸杯,等手被烫热后,才把杯子塞到黄贝手里,示意她暖手。
紧接着,没等黄贝反应过来,他张开那双刚被热水烫得发红的手,轻轻捂住黄贝那两片红扑扑的脸蛋。
掌心干燥而温热,像两片暖宝宝,精准地贴合在她冰凉的肌肤上。
黄贝被这套暖男小连招给整懵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高洋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神色坦然地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我不是流氓,我只是见不得人间疾苦,尤其是像你这种被冻成猴屁股的疾苦。”
黄贝被他这句“猴屁股的疾苦”给逗笑了,她看着他,虽然他说话的调子还是那么不正经,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干净的真诚。
冬日的寒风像是不要钱的免费空调,从商业城的自动门缝里疯狂倒灌,凉飕飕的。
两人之间的小气候却像是开了暖气,自成一派。
片刻后,高洋稍稍松开,问道:“好点了吧?”
黄贝机械地点头,脸颊不知是被捂的还是羞的,颜色愈发鲜艳,堪比傍晚的火烧云。
“好点了不知道把脸从我手里挪开?搁这儿借机占我便宜呢?”
一句话,瞬间将刚刚升起的那点暧昧,炸得粉碎。
黄贝的脸“腾”的一下,从火烧云直接升级成了岩浆红。
她又羞又气,愤怒地抬手就往高洋身上招呼过去。
“你!”
高洋看着她瞬间炸毛的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身体却反应极快,顺势一抄,精准地抓住了她挥过来的手腕。
“怎么着?卸磨杀驴、恩将仇报是吧?”他攥着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她挣脱不开,“跟我上演东郭先生与狼,是不?”
黄贝手被控制,腿部攻击系统自动上线,抬脚就踢。
高洋一个灵巧的侧身,完美闪避了她的偷袭。
顺手抄起旁边椅子上的裤子,直奔不远处的商场服务台。
边跑边说:“在这儿等爸爸,别乱跑,小心被坏人拐走。”
黄贝又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服务台前,高洋切换成礼貌学生模式,三言两语就把退货的事情沟通完。
很快,五百块现金到手。
他回到黄贝身边,像电影里毒贩接头的样子,神秘兮兮地把那五百块钱塞到她手里,同时压低了声音,“琛哥,泰国佬那批款结清了。下次什么时候出货?”
“你这戏可真多。现在成梁朝伟了?”黄贝一边笑,一边把钱仔细揣进裤兜里。
“没办法,想象力太丰富,拦不住。不然你以为我作文怎么写的?”高洋一脸“我很优秀”的表情。
“这次一模,你语文估分能有多少?”黄贝顺着他的话问道。
“一百二保底,上不封顶。主要看作文给不给力。发挥好了,冲一百四,手滑了也有一百二五。”
高洋说得云淡风轻。
“你这语文是开了什么外挂?传授一下秘籍呗?”黄贝的羡慕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现在才想抱佛脚,晚了点。”高洋笑了笑,“其实特简单,逮着什么书看什么,荤素不忌。”
“琼瑶、金庸那种也看?”黄贝很好奇。
“看啊,怎么不看。”高洋来了兴致,“不过一个作家的书,看一本尝尝味道就够了。比如琼瑶,我第一本看的是《在水一方》,给我感动得稀里哗啦。”
“后来多看了几本就品出味了,她就是在不停地自我复制。所有故事的核心就‘情债’俩字。”
“张三爱李四,李四爱王五,王五爱赵六,赵六其实想跟张三睡。”
高洋说着,顺手拿起黄贝捧着的那杯水,喝了一大口。
“你看,这个闭环一形成,故事就开始拧巴了,各种纠结,各种痛苦,全出来了。”
“到最后你也搞不清他们几个到底谁欠谁的,谁又该给谁生孩子。反正读者看得挺乐呵。眼泪流了,情绪也发泄了。”
“可琼瑶的书三观不正啊。”黄贝提出质疑。
“爱情小说?有几个三观正的?”高洋嘴角一撇,“三观正的,都剃个秃子,在庙里抄《金刚经》呢。”
“那经典爱情名着总该是正的吧?”黄贝不服气。
“《红与黑》、《安娜·卡列尼娜》、《飘》,这些都是世界名着吧?你说哪本三观正?于连靠女人上位,安娜为小伙出轨,斯嘉丽撬妹妹墙角。”
“这世界上哪有对与错,好与不好。考试也一样,你就看人家想要什么答案,顺着答,分肯定低不了。”
“语文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个会说话的学科。只要你说得漂亮,能挠到对方心坎里,其他的,都是浮云。”
高洋一番话说得是口若悬河,眉飞色舞,整个人都在发光。
“歪理邪说一大堆,就你嘴皮子利索。”
黄贝白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
“非也非也,”高洋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我这叫独立思考。等你以后吃的亏多点,你就会发现,所谓的好坏,对错,都是别人根据自己的利益给你画的道道。”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拼命劝你当好人,然后他们自己憋着劲儿使坏,抢你兜里的资源和钱。”
他看着黄贝,眼神深邃,整个人透出一股与他这个年纪极不相符的沉稳和通透。
“记住,凡是让你顾全大局的,你基本就不在大局里;凡是让你不惜一切代价的,你往往就是那个代价。”
黄贝歪着头,仔细听着高洋的长篇大论,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他这套理论虽然听起来离经叛道,但仔细一琢磨,又让人忍不住觉得,还真特么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