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枫城的官道上，仪仗队伍扬起的尘土还没落地，主考官李大人的马车已在城南驿站外停稳。叶天带着巡城营的人候在门口，青石板被马蹄踏得咚咚响，他指尖摩挲着软剑剑柄，目光扫过马车旁侍立的几个随从——为首的面白无须，眼神像淬了冰，正是瑞王安插的副主考周显。
车帘掀开，李大人扶着随从的手下来，素色官袍上沾着旅途风尘，目光却清亮如秋水。他刚站稳，周显已抢先一步拱手：“李大人一路辛苦，苍枫城简陋，下官已备下薄宴，先为您洗尘。”说话时眼角往叶天这边斜了斜，带着几分挑衅。
叶天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叶府叶天，奉苏先生之命迎候大人。周大人费心了，只是城中刚清剿过乱党，客栈怕是不太干净，家父已备下府中别院，清幽得很。”
周显的笑僵在脸上，他没想到叶天会直接戳破“薄宴”的幌子——谁不知道驿站后巷刚埋了狼牙卫的尸体。“叶少爷倒是消息灵通，”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袖子，“只是主考官行事自有章程，怎好叨扰叶府？”
“周大人说笑了，”叶天唇角微扬，眼底却没笑意，“家父常说，李大人是清流表率，当年在朝堂上力阻瑞王增税，叶府敬佩得很。倒是周大人，前几日还在县衙查账，怎么有空管起接风宴了？”
这话像软针，轻轻刺在周显软肋上——谁都知道他借查账名义给瑞王递消息。李大人何等通透，闻言朗声笑起来：“叶世侄有心了，既是苏先生的意思，那便叨扰叶府吧。”他看向周显，语气平淡，“周大人若忙，不必特意陪我。”
周显脸色变了变，忙躬身：“下官分内之事，自然要陪。”
往叶府别院的路上，周显跟在李大人身侧，句句不离乡试规矩，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按章程办事，莫要轻信地方势力”。叶天落后半步，听着他含沙射影，突然开口：“周大人对章程倒是熟，只是前几日副主考公馆遭了贼，听说丢了份拟好的考题草稿？”
周显脚步一顿，猛地转头：“叶少爷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叶天慢悠悠道，“只是那贼留下个狼牙卫的令牌，倒是奇了——难道乱党还敢动考题不成？”他看向李大人，“李大人放心，巡城营已加强戒备，定保乡试周全。”
李大人捋着胡须，似笑非笑地看了周显一眼：“考题失窃可不是小事，周大人得好好查查才是。”
周显额头冒了层细汗，强笑道：“自然，下官已经让人去查了。”
到了叶府别院，下人刚奉上茶，周显就借故提起叶天私藏军械的传闻：“叶少爷年纪轻轻就掌家，倒是威风，只是外面有些闲话，说……叶府库房藏着不该有的东西。”
叶天端茶的手一顿，抬眼时笑意温吞：“周大人是说城西货栈那些弩箭？不巧，昨日刚起获，全是狼牙卫私藏的，上面还有瑞王府的火漆。”他从袖中掏出张清单，“李大人请看，这是账册，每一支都能查到去向。”
周显的脸瞬间白了，李大人接过清单，目光在“瑞王府火漆”几个字上停了停，淡淡道：“瑞王镇守南疆，怎会私藏军械？周大人觉得呢？”
周显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叶天适时补了句：“或许是有人借瑞王名头行事？毕竟周大人与瑞王府走得近，该比我们清楚才是。”
正说着，张猛匆匆进来，附在叶天耳边说了几句。叶天点头，对李大人道：“刚抓到个鬼手的同党，供出副主考公馆的贼是周大人的心腹扮的，只为偷考题给瑞王的人。”
周显“嚯”地站起来，推翻了手边的茶盏：“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叶天看向门口，“带上来看看便是。”
两个巡城营士兵押着个浑身是伤的汉子进来，正是周显的贴身随从。汉子一见到周显，立刻哭喊：“大人救我！是你让我去偷的，说事成后送我去南疆避风头……”
周显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李大人放下茶盏，声音冷下来：“周大人，这该怎么解释？”
周显嘴唇哆嗦着，突然指向叶天：“是他逼供！是叶天设的局！”
“局？”叶天笑了，“那刚才周大人说我私藏军械，算不算设局？还是说，这都是瑞王的意思，让你在乡试里动手脚，搅乱苍枫城？”
李大人站起身，目光如炬：“看来苍枫城的乱局，比老夫想的更有意思。周显，你且随巡城营走一趟，把瑞王的勾当说清楚吧。”
周显被押走时，嘴里还在嘶吼，叶天望着他的背影，对李大人道：“让大人见笑了，苍枫城是乱了些，但总会清的。”
李大人笑着摇头：“乱世才见人心，叶少爷年纪轻轻有这等魄力，难怪苏先生常夸你。”他端起茶盏，与叶天碰了碰，“接下来的乡试，还要多仰仗叶少爷了。”
叶天举杯回敬，眼底的锋芒藏在茶雾后——这场暗斗才刚开始，瑞王的爪牙还没清干净，但至少此刻，棋局已往他们这边倾斜了。
别院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下来，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这场没硝烟的厮杀，看似平静，每一寸都藏着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