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酒吧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与奢靡,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二楼包厢,陈俊看得啧啧称奇:“哇哦!这妹子够辣!够劲!江哥,你看到没?最后那下,把钱砸回去!帅啊!”
江澈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消失在员工通道的清冷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缓缓收回视线。
刚才那一瞬间的转变,从弯腰捡钱到毫不犹豫地将钱砸回去,并吐出那般毒舌又解气的骂人话。
这极大的反差让他平静无波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兴味。
“江哥?江哥!”陈俊拍了拍他,“这场散了,没啥意思了,要不要转战下一场?听说‘魅色’那边新来了几个……”
“不去了。”江澈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随手拿起搭在一旁的限量版外套,站起身,“你们玩,我先走了。”
“哎?这就走了?江哥!这才几点啊!”
陈俊在他身后喊道,但江澈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而二楼另一个更为隐蔽的包厢内,沈庭宴静静听着经理的低声汇报。
“沈总,按照您的意思,已经把那位闹事的客人‘请’出去了。也警告过了,他不会再来找麻烦。”
“嗯。”沈庭宴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只是楼下那个引起骚动的女孩已经离开。
他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挂痕。
“以后,不要让我再发现这样的人出现在LoVE。LoVE的格调,不是用来迎合这种暴发户的。”
“是!沈总,我一定严格把关!”经理冷汗微微渗出,连忙保证。
沈庭宴沉默了片刻,状似无意地问道:“刚才那个女服务生……叫什么名字?”
经理愣了一下,立刻回答:“回沈总,叫苏愿。是勤工俭学的学生,平时很安静,工作也挺认真,没想到今天……”
“苏愿……”沈庭宴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眸色深沉,如同化不开的浓墨,让人看不清其中真实的情绪。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沉吟片刻,吩咐道:
“给她,还有旁边那个被骚扰的女孩,以酒吧慰问的名义,各自发一笔补偿金。数额……你看着办,大方点。”
“是,沈总。”经理虽然不解老板为何会对一个普通服务生如此关注,但还是恭敬地应下。
酒吧外,夜风呼啸,带着深秋的寒意。
苏愿和程瑶只穿着单薄的制服,被冷风一吹,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苏愿,今天真的谢谢你……”程瑶的声音还带着后怕的哽咽。
她抬眸,泪眼婆娑地望着苏愿,充满了担忧,“可是你为了帮我,得罪了那种人,还丢了工作怎么办?”
“都是我不好,而且你之前已经帮我很多了,上次被客人刁难也是你替我解的围……”
“好啦好啦,别哭了。”
苏愿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拭去程瑶眼角的泪水,语气放缓了些,“本来我也没打算再做这份工作了。正好,借此机会辞掉而已,别担心我。”
她看着眼前这个真心实意为她担心的女孩,这是原主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在这个冰冷而陌生的世界,这点微不足道的善意,或许值得她顺手维护一下。
“苏愿,你真的……没关系吗?”程瑶依旧忧心忡忡,她知道苏愿的经济状况有多拮据,“那份工作薪水那么高……而且,刚才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好惹,他会不会以后找你麻烦?”
“放心。”苏愿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轻松的意味,“那种人,欺软怕硬罢了。LoVE的老板既然出手清了他出去,短时间内他不敢怎么样。至于工作……”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程瑶,“钱是赚不完的,但让自己陷在那种环境里,得不偿失。走了也好。”
程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觉得今天的苏愿有些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好像……更冷静,更果断,也更有主见了?
不再是那个默默承受,偶尔才会鼓起勇气反抗一下的安静女孩了。
LoVE酒吧外的寒意并未持续太久。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到路边,停下。
副驾驶上下来一位穿着得体、表情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快步走到苏愿和程瑶面前,微微躬身。
“苏小姐,程小姐,晚上好。我是LoVE酒吧的经理助理。”他递上两个厚实的信封,语气恭敬却不失距离感。
“这是沈总吩咐给二位的补偿金和精神慰问金,对于今晚在酒吧发生的不愉快经历,我们深感歉意。沈总希望这点心意能稍作弥补。”
程瑶看着那鼓囊囊的信封,吓得连连摆手,不敢去接:“不、不用的!这太多了!而且……而且苏愿是因为我才……”
苏愿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信封,心中了然。
那位未曾蒙面的“沈总”,想必就是刚才在二楼旁观了一切的人,很可能就是沈庭宴。
这笔钱,是补偿,或许也是一次无声的观察和试探。
她没有任何推辞,坦然伸手接过两个信封,将一个塞进程瑶手里:“拿着。这是你应得的赔偿,不是你乞讨来的,没必要觉得烫手。”
然后她才对那位助理微微颔首:“代我们谢谢沈总的好意。”
助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这个看似清贫的女孩面对如此数额的补偿竟能如此平静淡然,甚至有种理所当然的气度。
他再次躬身:“好的,话一定带到。需要派车送二位回去吗?”
“不必了。”苏愿干脆地拒绝,“我们自己可以回去。”
助理不再多言,转身上车离开。
程瑶捏着手里沉甸甸的信封,依旧有些不知所措:“苏愿,这……”
“找个Atm机存起来,或者换成现金收好。别露富。”苏愿简洁地叮嘱,“走吧,先送你回去。”
两人在下一个路口分开。
程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苏愿则独自朝着原主租住的那个位于老旧城区的小出租屋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在脑中快速盘算。
酒吧的工作辞了,短期内失去了一项稳定收入。
原主另外还有一份在咖啡厅的兼职和一份周末的家教,收入相对微薄,但勉强能覆盖最基本的房租和生活费。
“有了这比启动资金,其他的兼职可以考虑辞了……”苏愿沉吟着。
她对这个世界金融体系的运作规律了如指掌,感谢无数任务世界的积累。
正思索间,她的脚步停在了一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居民楼前。
楼道狭窄昏暗,声控灯时灵时不灵。
这就是原主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用钥匙打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防盗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只有十几平米,但被原主收拾得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得上简陋。
一张床,一张旧书桌,一个简易衣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书桌上整齐地摞着课本和笔记,显示着主人刻苦学习的痕迹。
苏愿环视着这个狭小却承载了原主无数辛酸和梦想的空间,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了那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二手笔记本电脑。
开机速度很慢。
等待的时间里,她的目光落在桌角一个简陋的相框上。
照片里是年幼的原主和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那是收养了她几年,却在她初中时因病去世的奶奶,也是原主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
苏愿拿起相框,指腹轻轻擦过照片表面,眼神复杂。
片刻后,她将相框重新放好,目光变得坚定而清明。
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