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退意只持续了一瞬。她迅速重新武装自己,试图夺回控制权。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尽管姿态依旧试图保持优雅,但眼底的慌乱和闪烁却无法完全掩饰。她看向巷口那两个沉默而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尤其是叶雷诩那看不出情绪的脸,声音强行染上一丝委屈和理直气壮:“雷诩,你来得正好。你也该看看,你这位‘老朋友’私下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
“我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她。
佴梓筠上前一步,彻底从韩苏木方才提供的庇护阴影中走出,站在了那点微弱的月光下。她脸上泪痕未干,血痕刺目,衣衫凌乱,模样堪称狼狈。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那双刚刚还盛满破碎悲伤的眼睛,此刻却像被冰水淬过的黑曜石,锐利、冰冷,闪烁着洞穿一切的光芒。
她不再看巷口的方向,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锁死在苏晴脸上。
“苏晴,你刚才问韩苏木,我做了什么?”佴梓筠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我也很想问问你,我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用‘贱人’、‘舔狗’这样的字眼来羞辱我?值得你像对待一个垃圾一样对我撕打辱骂?”
苏晴张嘴欲辩,佴梓筠却没给她机会。
“是因为我‘不知廉耻’地靠近了叶雷诩?是因为我给他编了一个竹编铃铛?”她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嘲讽的冷笑,“那么,以‘叶雷诩未婚妻’自居的你,又是否问过他,需不需要你以这种自降身份的方式,来替他‘清理门户’?”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苏晴精心维持的伪装。她的脸色瞬间白了白。
“还是说,”佴梓筠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层层剖开苏晴的借口,“你只是无法容忍任何脱离你掌控的事情发生?无法容忍你‘拯救’过的、那个像狗一样依赖你的我,竟然有了自己的想法,竟然敢在你划定的界限之外活动?甚至……可能拥有了你无法轻易剥夺的东西?”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晴尖声反驳,试图用音量压倒她,“明明是你行为不端!你敢说你没有私心?你没有借着工作的由头接近他?那条短信……”
“什么短信!”佴梓筠猛地抓住这个词,眼神瞬间锐利切割了苏晴的防御,“看来你也收到了类似的东西?或者,你知情?”
苏晴一噎,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失言,立刻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最好。”佴梓筠冷冷道,不再纠缠这一点,转而回到最初的核心,“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抛开所有臆测和污蔑,苏晴,你打我、骂我,最根本的原因,是不是就因为——我发现了?”
苏晴瞳孔骤然一缩:“你发现什么?”
“发现你根本不爱他。”佴梓筠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像一颗炸弹投入死水,“你爱的只是‘叶氏集团掌舵人未婚妻’这个身份带来的光环、资源和掌控感。你爱的只是那个能让你跻身顶级圈层、满足你野心的跳板。”
“你胡说!”苏晴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佴梓筠步步紧逼,语速加快,逻辑清晰得令人心惊,“你在我最低谷的时候‘拯救’我,真的是出于友情吗?还是你需要一个绝对比你弱势、绝对崇拜你、绝对依赖你的‘朋友’,来衬托你的完美和强大?你需要一个随时可以提醒我‘看看你现在像条狗的样子是谁造成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的活体标本,来满足你那扭曲的优越感和控制欲!”
“你不是在救我,苏晴。你是在豢养我。就像豢养一只被你折断了翅膀、只能向你乞食的鸟。而现在,这只鸟似乎想要自己试着扑腾两下,甚至可能飞向别的枝头——这是你绝对无法容忍的背叛。所以,你必须亲手再次把它打落泥潭,对吗?”
佴梓筠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沉重的锤子,敲打在苏晴精心构建的世界外壳上,裂痕丛生。
苏晴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再也维持不住那副“受害者讨回公道”的假面,眼神里透出被彻底撕开伪装后的惊惶和怨毒。“你……你血口喷人!佴梓筠,你以为你这样颠倒黑白,就会有人信吗?!”
“他们信不信,我不在乎。”佴梓筠的目光扫过巷口那两道沉默的身影,最终回到苏晴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和释然,“但我今天把话说清楚了。苏晴,从今往后,我们两清。”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最后一丝疲惫,却无比清晰:
“你不再是那个‘拯救’我的恩人,我也不再是你用来自我满足的‘作品’。我们之间,只剩下最简单的同事关系——不,甚至不是同事,只是这档节目里,恰好认识的、两个独立的、平等的个体。”
“你施加给我的‘恩情’,我用两年唯你是从、丧失自我的忠诚还了。你刚才施加给我的羞辱和殴打……”佴梓筠摸了摸脸上的血痕,“就算是我为过去那个愚蠢轻信、引狼入室的自己,买的最后一份单。”
“现在,单买完了。账,两清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尽管伤痕累累:“如果你再用任何方式来冒犯我、干涉我,苏晴,我会反击。用我能想到的、所有合法合理的方式。你可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