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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俊不应该喊爹吗?怎么是……

这截然矛盾的称呼,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玉娘心上!

她脑子“嗡”的一声巨响,瞬间被炸得一片空白,握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

心跳骤然失序,又快又乱,疯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如同探针,扫过那个收拾碗筷男人,又落到柜台后正低头算账的宋俞身上。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难道宋俞她……她也是……?

一个猜测不受控制地从她心底钻出来!

这个念头本身就让玉娘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联想到自己。

小俊竟在外面这样毫无顾忌地称呼,店里其他客人也神色如常,仿佛这荒诞的称谓天经地义!

玉娘专注地看着碗里还剩一半的豆花。

她想问宋俞是怎么回事。可她与宋俞,不过萍水相逢,点头之交,连熟人都算不上。她凭什么去打探人家如此隐秘、如此……不堪的家事?

她只能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疑问,连同代入感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赵攸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豆花,偶尔逗逗情绪已经平复的小鲤,对玉娘的心事毫无察觉。

玉娘拿起勺子,机械地舀起一勺豆花送入口中。

那咸辣的滋味此刻尝起来却如同嚼蜡。

那相驳称呼,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挥之不去,将她好不容易出来散心获得的一点点平静,彻底搅得粉碎。

因着豆花免了钱,玉娘只与宋俞寒暄两句,便随赵攸和小鲤回了家。

“嫂子,你脸色怎地这样白?”赵攸瞧着玉娘,觉得她比出门时更显憔悴,“可是累着了?”

玉娘强自压下翻腾的心绪,指尖触上自己微烫的脸颊,勉强应道:“无碍,许是……那豆花太过辛辣,头回吃,有些不惯。”

日子一日日捱过,这一个多月,对玉娘而言,竟像是一场漫长而无声的酷刑。

心头似压着磐石,每一刻都沉重得令人窒息,偏又觉得光阴如指间沙,流走得飞快。她深陷其中,煎熬无比,竟连这感觉本身,都混沌得难以名状。

这日,赵母又将玉娘唤到了正屋。

赵母端坐上首,目光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直直落在玉娘苍白的面容上。

她并未迂回,开门见山便切入了那悬在玉娘心尖、日夜折磨她的问题。

“后日书院休沐。你,可想清楚了?是搬出去,”赵母的声音平稳无波,吐出的话语却字字千钧,“还是和阿弦好好过日子?”

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瞬间弥漫开来,玉娘只觉得舌尖尝到了铁锈般的苦涩。

赵母并未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份沉默的等待,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具压迫感,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紧,逼着她做出那个早已被预设好的选择。

玉娘的手指在袖底死死掐进掌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从那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喉咙里,艰难地、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和……阿弦过日子。”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赵母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这个答案,早在她预料之中。

“嗯。”她眼中掠过一丝满意,“这是西屋的钥匙,你拿着。”

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锃亮的黄铜钥匙,放在手边的几案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明儿一早,你就把你和团团的东西,拾掇拾掇,搬进去吧。小鲤的东西就不用动了,她和小攸一处住着挺好。”

她目光扫过玉娘依旧低垂的头颅,补充了一句,“省得二郎回来再拖沓时间。”

赵母要在赵惊弦归家前,就把玉娘挪进他的屋子,造成既定事实。夜长梦多,她决不允许儿子回来后又寻借口敷衍推脱。

玉娘麻木地拿起钥匙,浑浑噩噩回到东屋。

“嫂子?嫂子?”是赵攸在喊她。

玉娘的眼神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聚焦在赵攸脸上。

赵攸见她脸色白得吓人,眼神飘忽,担忧更甚:“嫂子,你没事吧?娘叫你过去……可是有什么事?”

“没……没事。”玉娘的声音轻飘飘的,几乎听不见,“我……我有些乏了。”

赵攸见她不愿多说,只得道:“那你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玉娘点了点头。

天亮了。

玉娘如同行尸走肉般做好早食,味同嚼蜡地吃过。

然后,她回到东屋,麻木地打开箱笼,开始收拾衣物细软。

她的动作迟缓而僵硬,收着收着,指尖触碰到一团柔软的布料,是赵惊弦送她的那条浅粉色衣裙。

她猛地顿住,手指像被烫到般蜷缩了一下。

这条衣裙,因不知作何处理,便一直放在她的箱笼里,她迅速将它掩在其它衣物下。

当她费劲地抬着一个沉重的箱笼,脚步踉跄地推开东屋门,准备向西屋走去时,正巧撞上了从正屋里出来的赵攸。

赵攸见玉娘吃力地抬着箱子,连忙上前和她一起抬着,一边分担重量一边好奇地问:“嫂子,你搬这箱子出来做什么?可是要晾晒祛除霉气?”

玉娘瞬间僵住,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羞耻的潮红,随即又褪得更加惨白。

她低头,避开赵攸的目光,声音带着难以启齿的窘迫:“……没,没什么。”

直到赵攸跟着玉娘沉重的脚步来到了西屋门口。

她帮着玉娘把箱子抬进屋内,看着这间布置简洁的屋子,环顾四周,疑惑道:“原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玉娘背对着赵攸,肩膀颤抖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我的东西。日后……我就住这屋了。”

赵攸愣在当场,眼睛倏地睁大,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啊?那二哥是不在家中住了吗?”

她完全没往那个方向想,只觉得困惑。

玉娘没有回答,只是逃也似的转身,步履仓皇地又跑回东屋,去收拾剩余的物件。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抱着其余东西进来。

赵攸还呆呆地站在西屋里,眉头紧锁,显然还在努力消化“赵惊弦不住家里”这个突兀的消息。

玉娘不敢看赵攸充满疑问的眼睛,只简单说了句:“你把你的东西搬到东屋吧。你和小鲤住东屋。”

“嫂子,他为什么不回家住了?”赵攸又问。

玉娘扛不住,反正明日赵攸也会知晓:“他回来住。”

赵攸问:“那他住哪里?”家里也没屋子了。

玉娘声音干涩破碎:“住西屋。”

赵攸彻底懵了,脱口问道:“那他住哪里?”

片刻后,她震惊又困惑地看着玉娘:“你们住一起?”

玉娘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赵攸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的惊疑更甚。

她一把拉住玉娘的胳膊,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嫂子,为什么呀?这……这是娘的意思吗?怎么这么突然?”

赵攸想起赵母找玉娘的事,之后玉娘一直状态不佳,她猜娘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她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糊涂了,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我去找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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