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在天蒙蒙亮时终于歇了。晨雾像掺了冰碴子，裹着露水贴在皮肤上，凉得人一哆嗦。云清瑶刚将屋后山林的痕迹清理干净——昨夜那声惨叫后，她悄悄去查过，只找到几滴干涸的血迹，和一片沾着墨色的衣角，显然是墨十三的，却没见人影，不知是生是死——转身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踏在泥泞的石板路上，“噔噔”作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奔她的陋室而来。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不是李狗蛋那种杂乱的脚步声，是戒律堂弟子特有的步伐——沉稳、有力，还带着法器的灵力波动。她快速将沾血的衣角收进芥子空间，又用破布擦了擦掌心的泥，刚走到门口，“哐当”一声，破旧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木屑混着晨雾涌进来，呛得她下意识偏过头。
门口站着五个戒律堂弟子。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锦纹执事服，领口绣着银色的“律”字，腰间佩着柄宽刃长刀，刀鞘上刻着细密的符文，一看就是中阶法器。他脸膛黝黑，额角有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三角眼瞪得溜圆，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落在云清瑶身上时，满是毫不掩饰的敌意——正是戒律堂的王执事，刘莽的远房表舅，平日里最是护短。
他身后的四个弟子，穿着统一的灰黑短打，腰佩制式短刀，灵力波动都在炼气三层以上，此刻正呈扇形将陋室围住，手里还握着泛着灵光的锁链——是专门束缚修士的“锁灵链”，链身缠着淡蓝色的灵力，碰到就会吸走灵力，让修士浑身无力。
“云清瑶，跟我们走一趟！”王执事的声音像磨过砂石，粗嘎难听，他上前一步，粗糙的大手直接抓向云清瑶的手腕，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有人告你私藏邪器、谋害同门，戒律堂要亲自审你！”
云清瑶瞳孔微缩，侧身避开他的手，指尖悄悄触到腰后的枣木棍——昨夜她已用混沌鼎碎片的灵气淬炼过木棍，此刻木身泛着极淡的金光，藏在袖中不易察觉。“王执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她的声音很稳，没有丝毫慌乱，“我一直在屋内，何来私藏邪器、谋害同门之说？可有证据？”
“证据？”一道尖细的声音从王执事身后传来，李狗蛋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他今天换了件半新的灰色劲装，却没洗干净，袖口还沾着昨天的污泥，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三角眼眯成条缝，“我就是证据！昨天夜里，你用邪器伤了我，还想杀我灭口！要不是我跑得快，早就成了你剑下亡魂！”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露出胳膊上的一道浅疤——那是昨天摔在泥水里被石子划的，此刻却被他说成是“邪器所伤”。旁边的周胖和吴瘦也跟着附和，周胖腆着圆肚子，声音发颤：“是……是真的！我们都看见了，云师姐手里拿着会发光的邪器，可吓人了！”吴瘦则缩着脖子，眼神躲闪：“王执事，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这云清瑶就是个邪魔歪道！”
云清瑶看着他们颠倒黑白的模样，心底冷笑。李狗蛋这是怕她报复，特意找了王执事当靠山，还编了这么个拙劣的理由。可她没急着反驳，只是目光冷冷地扫过李狗蛋三人：“昨夜雨那么大，你们说在我屋外，为何地上只有你们的脚印？还有，我若真有邪器，为何不直接杀了你们，反倒让你们来告状？”
这话让李狗蛋三人瞬间语塞，周胖的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王执事却不耐烦地打断：“少跟她废话！她一个炼气一层的废物，能说会道定是用了邪术！”他再次伸手，这次速度更快，带着炼气四层的灵力，直抓云清瑶的肩膀，“拿下！若敢反抗，就按拒捕论处，废了她的灵根！”
云清瑶早有防备，脚下“踏雪步”瞬间展开，身体像片柳絮似的往后滑去，避开了王执事的手。同时，她右手的枣木棍悄然探出，对着王执事的手腕“曲池穴”轻轻一点——“点星手·透穴”！这招她练了无数次，即使灵力微弱，也精准无比。
“呃！”王执事只觉手腕一阵麻痛，灵力瞬间滞涩，他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个“废物”竟还会点穴手法！“反了！反了！”他怒吼着，抽出腰间的宽刃长刀，刀身泛着银色的灵光，对着云清瑶劈来——“裂风刀诀·断骨”！刀风带着呼啸的寒气，直取她的胸口，显然是下了杀手。
云清瑶瞳孔骤缩，不敢硬接。她快速后退，身体贴住冰冷的山壁，眼看刀风就要碰到她的衣衫，突然将手中的枣木棍对着地面狠狠一敲——“寸劲·崩石”！地面的青石被敲得裂开一道缝，碎石飞溅，正好挡住王执事的视线。
趁着这一瞬的间隙，她转身就想往屋后的山林跑——那里有她之前留下的退路，还能借着地形甩开这些人。可刚跑两步，身后就传来“哗啦”的锁链声，两道锁灵链像毒蛇似的缠来，缠住了她的脚踝和手腕！
“抓住了！”一个戒律堂弟子兴奋地大喊，用力拽着锁链。锁灵链上的蓝色灵力瞬间涌入云清瑶的经脉，像无数根细针在里面扎着，她体内的灵力瞬间紊乱，浑身无力，手里的枣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王执事快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粗糙的布料勒得她脖子生疼，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我看你这邪魔歪道，今天还怎么嚣张！”
“放开她！”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婉儿拎着药篓，从晨雾中跑了出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浅绿弟子服，双丫髻上还沾着露水，小脸上满是焦急，“王执事，云师姐不是邪魔歪道！昨天是李狗蛋他们先找事，您不能冤枉好人！”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也敢管戒律堂的事？”王执事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灵力一震，林婉儿就被震得后退几步，摔倒在泥泞里，药篓里的灵草撒了一地。李狗蛋见状，立刻上前踹了药篓一脚，恶狠狠地说：“多管闲事！再敢替这废物说话，连你一起抓！”
林婉儿看着散落的灵草，眼圈瞬间红了，却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我没有多管闲事！云师姐是好人，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云清瑶看着林婉儿倔强的模样，心中微暖，却也有些无奈——这小丫头太单纯，根本不知道王执事和李狗蛋的关系，怎么可能听得进她的话。她对着林婉儿摇了摇头，用口型说“别管”，然后看向王执事，冷冷地说：“我跟你们走，但我警告你，若查不出证据，你们必须给我道歉。”
“道歉？”王执事嗤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等你从戒律堂出来，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他揪着云清瑶的衣领，推着她往前走。锁灵链勒得她手腕生疼，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破损的衣衫传过来，冻得她皮肤发麻。
路上围了不少外门弟子，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扎着双丫髻的小师妹偷偷抹眼泪，之前塞给她疗伤丹的那个；靠在槐树下的两个杂役弟子，一边嗑瓜子一边低声议论：“我就说她是邪魔歪道，现在被抓了吧？”“活该！谁让她得罪李狗蛋，还伤了刘莽师兄！”
云清瑶没理会这些目光，只是默默观察着周围——戒律堂的方向人来人往，却隐约透着股诡异的安静，连平时巡逻的弟子都少了很多。她的指尖悄悄摩挲着怀中的黑色布袋，布袋微微发烫，三道太初芥子神纹在布面下隐约流转，像是在预警着什么。
“难道影阁的人，已经混进宗门了？”她在心里猜测，又想起墨十三的血迹，心沉得更厉害了。
很快，戒律堂的大门就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座青灰色的大殿，匾额上“戒律堂”三个大字用金粉书写，透着威严。殿外的石阶上站着两个守卫，穿着黑色铠甲，手里握着长戟，眼神冰冷地盯着来人。
王执事推着云清瑶走上石阶，刚要进门，殿内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带上来。”
是戒律堂的刘长老，刘莽的亲爷爷，炼气七层的修为，在宗门内地位极高。
云清瑶的心猛地一紧——刘长老亲自坐镇，显然是要定她的罪了。她被推进殿内，锁灵链被守卫接过，牢牢钉在殿中的石柱上。她抬头看向殿首，刘长老坐在高台上，穿着一身紫色锦袍，白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三角眼盯着她，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云清瑶，”刘长老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人告你私藏邪器、谋害刘莽，可有此事？”
“没有。”云清瑶挺直脊背，即使被锁在石柱上，也没有丝毫屈服，“刘莽是自己动手伤人，我只是自卫。至于邪器，更是无稽之谈，还请长老明察。”
“明察？”李狗蛋突然从殿外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刘长老面前，哭喊道：“长老！您要为我做主啊！这云清瑶不仅有邪器，还杀了影阁的人！昨夜我亲眼看到她处理尸体，她就是影阁的奸细！”
影阁奸细？！
云清瑶瞳孔骤缩，猛地看向李狗蛋——他怎么知道影阁？是猜的，还是有人故意告诉他的？
刘长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拍桌案：“大胆狂徒！竟敢勾结影阁，谋害同门！来人，给我用刑，让她招出影阁的秘密！”
两个戒律堂弟子立刻上前，手里拿着一根泛着黑色灵光的鞭子——是“噬魂鞭”，专门用来折磨修士的神魂，一鞭下去，神魂剧痛，比凌迟还难受。
云清瑶看着逼近的鞭子，心中冷笑——莫须有的罪名扣上来，还没查就用刑，这戒律堂，根本就是刘家人的一言堂！她握紧拳头，指尖触到怀中的混沌鼎碎片，碎片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怒火。
可就在噬魂鞭即将落下的瞬间，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弟子慌张地跑进来，跪倒在地：“长老！不好了！外门的灵犬栏被人破坏了，十几只灵犬都死了，尸体上还留着影阁的标记！”
刘长老的脸色瞬间变了。
云清瑶的瞳孔也骤然收缩——影阁的人，果然动手了！而且选在这个时候，分明是想嫁祸给她！
她抬头看向刘长老，正好对上他冰冷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杀意，仿佛已经认定了她是影阁的奸细。
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