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冷哼一声:“奉公子之命,督办骑军三宝之事,却被城门守军拦下!咸阳究竟出了何事?连都尉军都调来了,莫非是你的手笔?”
蒙恬神色凝重:“都尉军入城,自有缘由。咸阳守军 了奸细,此事牵连甚广,不可大意。”
王贲警觉道:“守军有问题?莫不是中尉军——”
“慎言!”蒙恬打断他,“军情机密,不便多言。你此行只带两人,未免太过托大!王上曾言,此等军械图纸乃国之重器,若出差池,即便公子也保不住你。”
王贲无奈道:“我手中无兵权,如何调遣人马?”
蒙恬当即挥手:“来人!”
“在!”身后亲卫齐声应答。
“调一队百人精锐,随王贲将军同行!”
“诺!”
蒙恬郑重叮嘱:“万事小心。待此间事了,大秦方能安泰。”
王贲拱手:“告辞!”说罢,扬鞭催马,两队人马分道而行。
——
中尉军大营,军帐内。
几名将领焦躁不安地踱步,等待蒙恬的军令。
“蒙将军去了这么久,为何还未归来?”一名将领忍不住抱怨。
李由拍案怒斥:“聒噪!军令如山,岂容你妄议?”
那人被呵斥,不由得恼火:“李由!你今日吃错药了?火气这般大!”
李由冷冷道:“我只是替某些人羞愧!王上如此厚待,竟有人不知感恩,做出此等悖逆之事!”
“你含沙射影地说谁?”
“谁心虚,说的便是谁!”
正争执间,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张垄起身掀帘查看,只见大批中尉军甲士撤回营地,而都尉军正源源不断开赴而来。
“胡闹!”张垄怒道,“中尉军擅离职守,若咸阳生乱,我等如何向王上交代?!来人,随我去看看!”
李由厉声喝道:“站住!张垄,你敢违抗军令?”
张垄冷笑:“违抗军令?我倒要看看,蒙恬能拿我怎样!”
话音未落,一柄利刃已抵在他咽喉。
稣角冷冷道:“将军未归前,擅离军帐者——斩!”
张垄拨开剑锋,目露凶光:“稣角!你区区偏将,也敢对我拔剑?!”
李由“锵”地抽出长剑,直插案几:“今日谁敢踏出此帐,休怪我剑下无情!”
张垄脸色微变,强笑道:“老李,你这是……”
“坐下!”李由目光如刀,“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滚开!你我平级,凭何指挥我?偏要出去,你能奈我何!\"
张垄猛甩衣袖闯出军帐,却被持剑甲士逼退回座。寒光映照下,他阴沉着脸啐道:\"李由、稣角,你们这是要 ?中尉军刚归营,都尉军就围了这里!\"
\"往日倒小瞧了张统领这张利嘴。\"李由把玩着令箭,\"接着说,只怕往后......就没这机会了。\"
\"少阴阳怪气!\"
\"公子遇刺当夜,东城成华大道本该有巡逻军士经过。\"稣角突然拍案,\"可刺客偏生完美避开——中尉军的巡逻路线每日随机,连你都无权预知,他们怎会知晓?\"
\"就凭这?\"张垄突然狂笑,\"说不定就是撞了鬼!\"
帐帘忽被掀开,蒙恬玄甲染霜大步踏入:\"本将查过,当日坐镇东城的正是你张垄!为给刺客留足半刻钟,你特意将巡逻队调远三丈——就是这三丈,成了要命的破绽!\"
\"荒唐!\"张垄挣扎得铁链哗响,\"你们三人大权在握,编什么罪名不行?\"
\"那三名刺客试图离城时......\"蒙恬按住他肩膀,\"最后都要经你中尉军之手。\"
\"他们不是死了吗!\"张垄目眦欲裂,\"这算什么证据!\"
玄甲将军忽然叹息:\"张将军,王上待你不薄啊。\"寒风中,他解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对方发抖的身子,\"当年你不过邯郸城一刑徒,是谁准你戴罪立功?是谁许你佩这青铜剑?\"
张垄盯着蒙恬腰间晃动的玉珏,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蒙将军,末将宁死也想不到......您会用这么脏的手段。\"霜雪顺着帐缝钻进,将那笑声冻成冰碴。
“没错!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确实是快速结案的捷径!但堂堂当世名将,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未免太过 !”张垄厉声质问,麾下诸将亦面露愤慨之色。
“哈哈哈!好!张将军果然厉害!究竟谁更卑劣,诸位心中自有判断!”
“哼!我张垄可从未明白过!”
“是吗?那我不妨告诉你——昨夜现身东城的三大公子,如今已齐聚王宫!”
张垄闻言微怔,随即恢复如常。
“此事与我何干?我乃中尉军统领,素来与几位公子毫无瓜葛!”
“张将军,五公子明日将被逐出咸阳,发配南疆为戍卒!这话的分量,你应该听得懂!”蒙恬长叹一声,“你我皆为将领,总该留几分体面。”
“张将军,你智勇双全,为何偏在此事上犯糊涂?储位之争岂是武将该涉足的?王上正值盛年,你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你需明白,我们是臣,他们是父子!有些人注定要死,只为保全另一些人的性命——如此浅显的道理,你竟不懂?”
“王诏到!”
“蒙恬接旨!”
“全军出迎!”
诏书声如雷霆:
“如今天下初定,盛世将至,然六国余孽暗中勾结朝中奸佞,意图祸乱大秦!昨夜更有逆贼谋害寡人长子!经查,中尉军统领张垄勾结六国余孽,行谋逆之举,罪不容诛!即刻缉拿张垄及其满门,腰斩弃市,余党尽诛!”
“臣蒙恬领旨!”
兵士瞬间将张垄按倒在地。
“张将军!为何如此啊!”
“将军!您怎能卷入储位之争?武人涉此死局,实属不智啊!”
部将们跪地哀求:“蒙大将军!张将军绝不可能行此大逆!求您再彻查!”
“都给我起来!”张垄突然暴喝,“既是我所为,自当承担!王诏已下,尔等求情是要抗旨吗?莫要连累自己!”
蒙恬凝视着他,沉声问道:
“张将军,你已位极人臣,本可光耀朝堂。为何偏要踏上绝路?”
张垄仰天长笑:“蒙将军!人活一世,总该有所执念!我张垄不懂大道理,只知救命之恩——当以命相报!此恩不偿,枉称为人!”
\"你这是报哪门子恩?简直是愚不可及!王上的知遇之恩尚不知报答,如今做出这等事来,白白赔上性命,值得吗?\"
蒙恬沉声质问。
\"值得!救命之恩重于泰山。他让我做,我便做了,但求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就冲这句话,我蒙恬敬你是真豪杰!\"
\"临死前能得大将军此言,死而无憾了!稣角,中尉军就交给你了,日后定要为我们正名!我张垄对得起天地良心,唯一愧对的,就是中尉军的弟兄们!\"
......
\"押下去吧。\"蒙恬挥手示意。
\"李由、稣角!\"
\"末将在!\"
\"即刻带兵拿人!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
宫门外,三位公子惊魂未定。他们自幼锦衣玉食,何曾直面过这般生死危机?方才虽未亲历战阵,却分明感受到了秦王那刺骨的杀意。
\"万幸大哥不是嗜杀之人。\"将闾长舒一口气,\"经此一事,我算是明白了——老老实实当个公子比什么都强。父王让我多跟大哥学习,真是金玉良言啊!\"说着揉了揉发僵的后颈,这场险些要命的酒宴,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胡亥扯了扯他的衣袖:\"七哥,那我怎么办?\"
\"十八弟还不明白?父王既让五哥赴前线,你就乖乖闭门思过三个月!\"
\"真要禁足这么久?\"
\"不然呢?\"
公子高冷哼一声:\"你们就在咸阳醉生梦死吧!\"说罢拂袖而去。
\"五哥!五哥留步!\"将闾急唤,却见兄长头也不回地走远。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追来:\"三位公子且慢!长公子托奴婢带话——\"
\"既是兄弟,做错认罚便是。父王对待孩儿们,从来都是十指连心。明日五弟远行,特设家宴饯别,还望各位赏光。\"
待内侍退下,将闾苦着脸嘟囔:\"又是酒宴......\"如今他听到\"酒\"字就头皮发麻。
胡亥捅了捅他:\"七哥去不去?\"
\"废话!大哥亲自相邀,你敢不去?\"将闾望着公子高远去的背影,忽觉夜风刺骨,\"正好让父王看看咱们兄弟和睦的模样。\"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公子高的一声冷笑,惊飞了宫墙上的寒鸦。
“五哥心虚得很!十八弟你瞧,父王对我们的惩戒,我被训斥几句,不痛不痒!你不过是禁足三月,无甚大碍。可五哥呢?美其名曰南下建功,实则是遭父王流放,连公子封号都被褫夺,何至如此严苛?大哥说得对,虎毒尚不食子,这桩祸事必是老五所为,咱们都是被他拖累!”将闾条分缕析道。
“五哥竟有这般城府?”
“嘿,十八弟你这就外行了。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啊!”
“七哥高明!”
“去吧十八弟,且去沐浴更衣,瞧你这满身血渍。”
“谢七哥,弟先行告退。”
胡亥登车时回眸望了眼台阶上的七哥,心中暗忖:“我这七哥,天真得惹人怜。”
待众人散去,将闾正欲登辇,忽被先前传旨的宦官唤住:“七公子留步,长公子尚有口谕。”
“说!”
“长公子言道:老七啊,凡事多留个心眼,莫叫人哄去还帮着点钱串子!”
“就这?”
“正是。”
“没头没尾的!且回禀大哥,既蒙父王嘱我追随长兄,自当唯命是从。大哥指东绝不往西,命我登天绝不入地,便是这般!”
“谨遵七公子钧命。”
咸阳城此刻正展开雷霆肃清。披坚执锐的甲士已秘密包围各处要地,只待号令。困守宅邸的探子们虽知插翅难逃,却仍在负隅顽抗。某处别院里,几名齐国细作焦灼踱步:“都尉军已接管四门,咸阳已成铁桶,哪还有生路!”
“未必!定有转机!”
公子高府中,几名扮作家仆的探子跪地哀恳:“求公子救我主上出城!”
“出城?”公子高冷笑,“如今九门落锁,除非蒙恬将军亲临——他此刻怕是正满城搜捕尔等吧?”
“嬴高!我等若入诏狱,必供出你那些大逆之事!你当我们手中没有铁证?”
“放肆!”公子高拍案而起,“来人!将这些齐狗拿下!”
刀斧手应声而入,转眼便将众人制服。公子高悠然啜茶,突然将残茶泼在为首者脸上:“本公子的茶,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