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律师的指尖在纸条背面的血字上悬停了三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把她的影子歪歪扭扭地投在墙上。
她弯腰从玄关柜最下层摸出密封袋，将纸条和门边的红漆样本一一装进去，动作稳得就像在法庭上递交证物——这是她做公益律师第七年养成的本能，再凶恶的威胁，都得先变成能钉死对方的证据。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她正蹲在地上拍红漆渗透地板的照片。
屏幕亮起，备注“沈昭岐”的号码在黑暗里格外刺眼。
她按下接听键，嗓音比平时更沙哑：“沈先生，他们泼了红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背景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簌簌声。
“地址发给我。”沈昭岐的声音低沉得像压了块石头，“我让老周带安保队过去。”
“不用。”陈律师扯过纸巾擦了擦手，起身时膝盖磕在门框上，疼得倒抽冷气，“我刚把证据链传到法院立案系统了。”她走到厨房接了杯水，玻璃杯底重重磕在台面上，“他们怕的不是诉讼周期，是农民开口说话。”她望着窗外楼下晃动的人影——方才蹲守的可疑车辆已经开走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说……诉讼可以拖，但公众认知不能等。”
沈昭岐在电话那头应了声“好”，陈律师听见键盘敲击声，像急雨打在青石板上。
“明晚八点，昭品直播间。”他说，“主题我定了，《谁在害怕农民说话》。”
凌晨两点，苏曼的设计室还亮着灯。
她咬着自动铅笔在数位板上划拉，屏幕里阿珍捧着带泥土豆的照片被放大到200%——阿珍是甘肃定西的种植户，上周直播时她举着皱巴巴的收购合同哭：“他们说我种的是‘扶贫土豆’，可扶贫就该只给半价吗？”苏曼把阿珍眼角的泪痣都修得清清楚楚，配文写了七版，最后定了行楷：“他们不是数据，是人。”
“老梁撕合同那张，背景光再压暗两格。”沈昭岐的声音从视频通话里传来，他眼下挂着青黑，手里端着凉透的咖啡，“要让观众看见合同上‘秦禾农业’的公章。”
苏曼点击保存时，系统提示微博热搜更新。
她点开一看，#农民不是数据#的话题已经冲到第三，转发区里有个Id“乡野纪录片”的用户发了条：“刚在昭品直播间截的图，阿珍的土豆上还沾着我老家的黄土。”评论区瞬间炸成一片嘈杂声，她望着不断攀升的热度，突然笑出声：“岐哥，你猜这波能冲多久？”
“六小时。”沈昭岐看了眼腕表，“足够让秦氏的公关部忙得焦头烂额。”
同一时间，林晚的电脑屏幕闪着幽蓝的光。
她指尖在机械键盘上翻飞，追踪代码像银色溪流在屏幕上流淌。
“查到了。”她突然拍了下桌沿，“秦氏技术部不仅爬取溯源二维码，还在模拟监督团的投票机制。”
沈昭岐从直播间后台走过来，俯身看她屏幕——那是串不断重复的0和1，在数据流里像群受惊的鱼。
“他们想复制共治模式？”
“嗯。”林晚调出对比图，左边是昭品监督团的投票热力图，右边是秦氏模拟的离散点，“但他们的模型里，农民的反馈权重只有3%。”她转动鼠标滚轮，“他们学得了投票按钮的位置，学不了农民说‘不’时我们真的会下架产品。”
沈昭岐笑了，指尖敲了敲桌面：“告诉服务器组，明天直播加开区块链存证通道。”他打开系统界面，淡蓝色光屏里“帝国积分”的数字跳动着，最终停在。
他点击兑换【防伪区块链认证】，积分瞬间减少，光屏弹出提示：【认证成功，所有产品信息将实时上链，不可篡改】。
“造假者，链上留痕，永世可查。”他对着空气说了句，像是说给屏幕前的所有人听。
秦氏集团28楼的会议室里，投影屏上跳动着“直播审判”的实时数据：观看人数823万，互动量破亿。
秦知语转着钢笔，笔尖在“秦农标升级方案”上戳出个小坑。
“从今天起，所有合作农户必须公示收购价与成本明细。”她扫过台下皱眉的高层，“这不是模仿沈昭岐，是顺应趋势。”
周执举了举手：“那之前说的收购昭品计划……”
“收购一个品牌容易。”秦知语指节抵着下巴，投影光在她脸上割出明暗分界线，“收购八千万人心难。”她合上文件夹，“散会。”
众人鱼贯而出时，她叫住周执：“你去联系陈律师。”她从抽屉里拿出张名片推过去，“告诉她，秦氏愿意为农户提供免费法律援助。”
周执捏着名片，上面烫金的“秦氏公益法务部”字样硌得手指发疼：“您不是说……”
“去做。”秦知语望向窗外，远处昭品公司的灯还亮着，像颗不肯熄灭的星，“他要的从来不是打倒谁。”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是让该站着的人，都站着。”
深夜三点，沈昭岐的手机在桌面震动。
他点开陈律师转发的消息，是秦氏公益法务部的合作邀约。
窗外起了风，吹得银杏叶胸针在衬衫上轻轻摇晃。
“林晚。”他喊了声。
正在调试区块链接口的林晚抬头，看见他盯着手机屏幕，眉峰微蹙。
沈昭岐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陈律师转发的合作邀约对话框泛着冷白的光。
林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冷静：\"秦氏公益法务部的成立时间比昭品监督团早三个月，但之前从未主动接触过农户维权。\"她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在镜片上碎成星子，\"这次突然示好，是想把'助农'从你手里剥离——他们要把你的价值符号，变成秦氏的企业标签。\"
沈昭岐抬眼时，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像春冰初融时的涟漪。\"剥离？\"他屈指叩了叩桌面，\"她该知道，符号贴在谁身上，要看谁能让农户真的敢说话。\"他起身走向直播间后台，黑色衬衫下摆扫过椅角，\"准备设备，今晚加播。\"
林晚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临时改档？运营组那边...\"
\"改。\"沈昭岐扯松领带，喉结在灯光下滚动，\"秦知语递橄榄枝，我得当众接——还要接得漂亮。\"他转身时，银杏叶胸针在领口闪了闪，那是前世最后一部戏的道具，\"去把苏曼的'农民不是数据'海报调出来，投影在背景屏。\"
二十分钟后，直播间的补光灯次第亮起。
沈昭岐坐在原木色桌前，身后是巨幅海报：阿珍捧着带泥土豆的照片占满整个屏幕，\"他们不是数据，是人\"的行楷墨迹未干般鲜活。
弹幕如潮水涌来，他扫过\"岐哥突然加播？秦氏的瓜要爆了？\"的提问，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先回答第一个问题。\"他声音清亮如泉，\"我今晚直播，是要感谢一个人——秦知语秦总。\"弹幕瞬间炸成空白，三秒后才被\"？？？反转了？\"的问号淹没。
他望着镜头，眼尾微挑，\"秦总推动行业透明化，要求合作农户公示收购价与成本明细，这是好事。\"他拿起桌上的合同复印件，封皮上\"秦禾农业\"的公章被镜头放大，\"但昭品的底线更简单——不赚黑心钱，不分黑心股。\"
后台监控屏前，林晚猛地坐直身子。
她看见沈昭岐从西装内袋抽出份文件，封面上\"农户维权基金\"几个字红得刺眼：\"从今晚起，昭品每笔利润的5%将注入这个基金。\"他翻开文件，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签名页，\"基金由监督团投票管理，陈律师做法律顾问——钱怎么用，农户说了算。\"
弹幕突然停滞了两秒，紧接着被\"格局打开！这才是真老板！\"的刷屏淹没。
林晚调出实时数据，观看人数从三百万飙升至八百万，互动量像窜天猴般冲破两亿。
她转头看向沈昭岐，他正垂眸整理文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哪还有半分过气影帝的落魄？
倒像个拿着玉玺的君王，在给臣民分封领地。
系统提示音在耳麦里炸开时，沈昭岐正在念观众提问。
淡蓝色光屏在视网膜上浮动，【共治生态深化，解锁'战略同盟'权限】的字样让他瞳孔微缩。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耳麦，余光扫过后台——林晚正盯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苏曼举着补光板，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接下来回答这位'田埂上的月亮'的问题。\"他低头看弹幕，\"你说我们是股东，那分红呢？\"他忽然笑了，笑得眼尾细纹都漾开，\"分红不是账户里的数字。\"他招了招手，林晚立刻调出监督团群聊截图投到背景屏，最新一条消息是陈律师发的：\"明天去云南查菌子，谁报名？\"评论区瞬间被\"我报名！算我一个！\"刷屏，\"分红是孩子能上学，是老人敢拍桌，是阿珍举着合同说'我要公平'时，有人给她递笔。\"
系统警报声突然刺耳响起，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沈昭岐的笑意凝固在嘴角，视网膜上的光屏跳出猩红警告：【检测到\"秦知语\"账户异常登录痕迹，疑似尝试接入'商业帝国重建系统'核心】。
他望着镜头里自己的倒影，半边脸浸在暖黄的直播光里，半边隐在阴影中，像戏里分饰两角的老生。
\"想看我的底牌？\"他对着镜头轻声说，尾音带着点戏腔的婉转，\"可以。\"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陡然沉下去，像敲在青铜编钟上，\"但得用你自己的路走过来——别学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直播结束时，后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卷得簌簌响。
林晚摘下监听耳机，额角沁着薄汗：\"系统核心日志被篡改了三条记录，应该是秦氏技术部在试权限。\"她调出后台数据，滚动的代码里夹着几个熟悉的字符，\"不过他们没拿到密钥，只碰了碰外围防火墙。\"
沈昭岐扯下领结，随手搭在椅背上。
他望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帝国积分\"——刚涨了两万八，足够兑换半条冷链物流线。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陈律师的消息：\"秦氏法务部的人带着合同来了，要签三方监管协议。\"
\"让他们等。\"他弯腰收拾文件，银杏叶胸针滑落在地，他蹲下身去捡，余光瞥见林晚还盯着电脑。
小姑娘的指尖悬在\"系统日志\"按钮上，欲按未按。
\"怎么？\"他直起身子，把胸针别回领口。
林晚咬了咬唇：\"刚才警报...有点奇怪。\"她调出日志，指着一串乱码，\"这串字符和秦知语上周在股东大会上的发言，用的是同一种加密算法。\"
沈昭岐的手指在胸针上轻轻一按。
前世秦知语总说他的戏腔像古玉，温凉中带着棱角。
此刻他望着窗外渐起的夜色，忽然笑了：\"她从来就不是只会泼油漆的人。\"
凌晨一点半，林晚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正打算关电脑。
屏幕突然自动亮起，系统日志窗口跳出一行新记录：【23:59:57，未知账户尝试读取'秦知语'绑定权限，失败次数+1】。
她盯着那行字，鼠标悬在\"追踪\"按钮上，最终还是按下关机键。
但关机前的最后一秒，她瞥见日志末尾多了串字符——那是秦知语大学时的邮箱后缀，藏在乱码最深处，像颗被潮水冲上岸的珍珠。
凌晨两点，林晚的手机在床头震动。
她摸黑抓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系统核心日志的红色提示刺得她眯起眼。\"沈总。\"她按下通话键，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系统核心日志显示，'秦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