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比深渊更深的死寂。
意识在冰冷的虚无中漂浮,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周身传来的、如同亿万蚂蚁啃噬骨髓的剧痛和深入灵魂的虚弱感击碎。陈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进强酸中的残渣,正在被缓慢而彻底地溶解。紫黑色的反物质结晶如同恶毒的苔藓,覆盖了他大半个身体,持续不断地散发着湮灭的气息,侵蚀着他本就濒临枯竭的生命力。
暗红的左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视野模糊而扭曲,只能看到一片永恒的、令人绝望的紫黑。耳边(或者说意识中)回荡着自身能量被侵蚀湮灭时发出的、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旁边。
刑天庞大的暗物质躯体趴在焦黑的金属板上,一动不动,构成身体的量子云态极其黯淡稀薄,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在这片混沌中,只有胸膛处那点虚无奇点还维持着极其微弱的搏动,证明他尚未“死亡”。阿哲的情况更糟,他几乎完全被紫黑色结晶覆盖,生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结晶摩擦的刺耳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脚下的金属板,这块最后的三平米立足之地,也在持续地蒸发、缩小,边缘不断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于无形。照这个速度,最多不过十分钟,他们就会彻底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干戚战斧依旧插在身边,斧身上的紫黑色结晶稍薄一些,那颗“刑天之魄”如同耗尽最后力气的心脏,许久才极其微弱地搏动一下,传递出的能量连自保都勉强,更别说庇护他人。
姬轩辕…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任何存在了。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寒流,冻结了残存的意识。
就这样结束了吗?历经千辛万苦,融合了修罗之力,掌控了远古战斧,最终却如此无声无息地湮灭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死亡之海?父亲的研究…母亲的期盼…林媗的笑容…地球的危机…烛龙主岛的仇…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吗?
不甘心!绝不甘心!
陈默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暗红的左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他试图催动混沌血海,试图沟通战斧,试图调动任何一丝可能的力量!哪怕只能多活一秒!哪怕只能朝着未知的黑暗挥出一斧!
但回应他的,只有身体更剧烈的痛苦和能量的加速流失。他的挣扎,在这片浩瀚的反物质海面前,渺小得可笑。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剧痛和绝望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波动**,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阳光,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触及了他几乎冻结的感知边缘。
那波动…温暖…纯净…带着一种熟悉的秩序和生命的气息…是…圣阳之力?!
但这怎么可能?!在这片连时空都能湮灭的绝对死域,怎么可能会有羽民国的圣阳之力?!
陈默猛地一震,几乎以为是濒死的幻觉!他拼命集中起残存的所有精神,左眼混沌血海以前所未有的意志力艰难运转,捕捉着那丝微弱到极致的波动来源!
不是幻觉!
那波动虽然微弱至极,且被周围狂暴的反物质能量干扰得支离破碎,但其核心特征绝不会错!而且…这波动中,还夹杂着一丝他更加熟悉的、带着决绝和焦急的…个人印记!
是风炽?!她还活着?!她怎么可能找到这里?!又怎么可能穿透这反物质海的屏障?!
```
【未知信号捕捉(基于混沌奇点特性及圣阳之力共鸣)】
- 信号源特征:匹配度99.7% - 风炽(羽民国)
- 信号强度:0.003标准单位(极度微弱,濒临中断)
- 信号内容:...坚持...定位...艰难...坚持住...救援...即将...超负荷...
- 干扰强度:极高(反物质海背景噪音淹没)
- 解析度:<5%
```
真的是她!她正在试图定位他们!而且似乎动用了某种代价极大的方法,状态极其糟糕!
“风…炽…”陈默想要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地将自身最后一丝微弱的意识波动,混合着左眼混沌奇点那独特的吞噬感知,朝着信号传来的方向,艰难地投射过去!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回应,那丝微弱的圣阳波动猛地变得清晰了一丝!紧接着,一股决绝、浩大、甚至带着一丝悲壮的意志,如同燃烧的流星,猛地穿透了层层紫黑色的能量阻隔,强行建立了一道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的意念链接!
“陈默!听到吗?!坚持住!”风炽的声音直接在陈默识海中响起,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充满了难以掩饰的虚弱、焦急和…痛苦!“我燃烧了…剩余的所有圣翼本源…结合之前在你身上留下的圣阳印记…勉强捕捉到你们的…最后湮灭残留波动…”
“不要抵抗!我会用‘圣华天羽’最高奥义…强行撕开一道临时通道…把你们拉出来!”
“但机会只有一次!通道只能维持…0.0001秒!而且我的状态…只能进行一次…超负荷传送!”
“准备…好…”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能量过载的杂音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显然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和反噬!
陈默心中巨震!燃烧所有圣翼本源?!那是羽民国力量的核心,也是风炽生命的根基!这样做的后果…轻则力量尽失沦为废人,重则当场殒命!她…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选择!
陈默用尽最后力气,将意志传递给刑天和阿哲(如果他们还残存意识的话),然后死死握住了干戚战斧的斧柄!
来了!
嗡——!!!
前方不远处的紫黑色混沌虚空,猛地被一股极致璀璨、却明显后力不继的**七彩光芒**强行撕裂开一道极其细小的裂口!裂口另一端,隐约可见归墟之径破碎的流光和…风炽那绝美却苍白如纸、七窍流血、背后一双水晶圣翼彻底燃烧、化作漫天光雨的背影!
那裂口极不稳定,边缘疯狂扭曲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周围的反物质能量彻底吞没!
就是现在!
“走!!!”风炽在另一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一股强大的、纯粹的圣阳牵引之力,如同温柔却坚定的手,瞬间包裹住陈默、刑天以及阿哲所在的残存金属板!
0.15c!这是风炽燃烧一切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也是这临时通道所能承受的极限!
轰——!!!
金属板连同其上的三人,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被强行拽向那道细小的裂口!
速度太快!阻力太大!金属板在恐怖的加速度和与反物质能量的剧烈摩擦下,发出最后的哀鸣,瞬间蒸发殆尽!陈默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拉成面条,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刑天的暗物质躯体被强行压缩扭曲!阿哲更是直接喷出了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千钧一发之际!陈默左眼的混沌血海和干戚战斧同时自发反应!一层微薄的暗红色煞气屏障和一丝混沌吞噬力场叠加生成,勉强抵消了最致命的摩擦湮灭效应!
噗——!
如同子弹穿过纸张!
三人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彻底闭合的裂口边缘,猛地冲出了反物质海的死亡领域!
眼前景象瞬间变幻!不再是无尽的紫黑,而是破碎扭曲的、闪烁着七彩流光的归墟通道废墟!
但还不等他们喘口气,就看到前方虚空中,风炽的身影如同折翼的鸟儿,周身燃烧的圣阳光雨彻底熄灭,背后那对曾经璀璨无比的水晶圣翼…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如同焦炭般的伤痕!她眼神涣散,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涌出,生命气息如同断崖般暴跌,直挺挺地向着下方混乱的虚空坠落!
“风炽!!!”陈默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但自身也到了极限,刚才的传送几乎扯碎了他最后一点力量。
就在此时!
咻!咻!咻!
数道焦急的、带着淡金色光晕的身影,从下方一块较大的、布满了防御符文的破碎岛屿碎片上冲天而起!正是以青岚统领为首的、残余的数十名飞羽卫!他们显然一直等在这里,接应风炽!
“接住大祭司!”青岚统领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第一个冲到风炽下方,用尽全力将其小心翼翼地接住,浓郁却温和的圣阳之力毫不吝惜地涌入风炽濒临崩溃的体内,稳住她最后一丝生机。其他飞羽卫立刻组成阵型,将风炽牢牢护在中心。
“快!带回‘曦光残舟’!用最后那点‘时之尘’稳住她的心脉!”青岚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决绝,他猛地抬头,看向同样坠落下来的陈默三人,虎目含泪,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比的沉重,“陈默!这边!”
陈默心中一松,最后一点意志散去,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和刑天、阿哲一起,朝着青岚他们所在的那块破碎岛屿坠落下去。
救援,成功了。
但代价,是风炽燃烧了一切。
那块被青岚称为“曦光残舟”的岛屿碎片,如同风暴后最后的孤舟,承载着伤痕累累的幸存者们,漂浮在这片破碎的、危机四伏的虚空之中。
短暂的安全,是用巨大的牺牲换来的。而牧神者的阴影,依旧笼罩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