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绍兴年间,建康城作为江东重镇,常年驻军守卫,时任建康军统领官的员琦,是军中有名的治军严明之人。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平日里对下属虽严厉,却也体恤兵卒疾苦,军中上下对他既敬畏又信服。可最近,员琦却被一件事搅得心烦——他麾下有四名士兵,竟是惯偷,白日里趁人不备偷人衣物,夜里又翻墙入院偷鸡摸狗,几乎无日不犯,军中将士和周边百姓怨声载道,纷纷向他告状。
这日,员琦将负责管理这四人的队将召来,面色凝重地说道:“你手下那四个兵卒,偷盗之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若是再不管束,不仅坏了我军名声,还会激起民愤。你去传我的话,既往不咎,但若再犯,定严惩不贷!”队将领命而去,对四人严加训斥,四人表面上连连应承,保证不再偷盗,可暗地里却依旧贼心不改,只是行事愈发隐蔽。
员琦家中,养着一只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狗,他给这狗取名“银蹄”。银蹄并非名贵犬种,却是员琦一次巡查时从路边捡来的流浪狗,自小养在身边,灵性十足。它能听懂人的指令,只要员琦一声呼唤,便会摇着尾巴跑过来,乖乖拜跪,还能帮着传递书信、看守门户,员琦和家人都对它宠爱有加,连府中仆役都不敢怠慢这只“通人性”的狗。
可没想到,这年深秋的一个清晨,银蹄竟突然不见了。员琦晨起后,像往常一样呼唤银蹄,却迟迟不见它的身影,府中上下四处搜寻,从内院到外宅,从马厩到花园,都找了个遍,始终不见银蹄的踪迹。员琦心中焦急,银蹄从未独自跑出府外,如今突然失踪,怕是遭遇了不测。他当即让人在府门前张贴告示,承诺只要有人能送回银蹄,或是提供线索找到它,愿赏钱五十贯。
告示贴出去两天,依旧杳无音讯。员琦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连处理军务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府中一个老兵匆匆跑来禀报:“统领大人,属下刚才在东门外的破庙附近,听到有四人在议论,说他们昨天杀了一只黑身白蹄的狗,正在煮着吃,属下怀疑,那狗就是银蹄!”
员琦一听,脸色骤变,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岂有此理!竟敢偷杀我的银蹄!快,带我去看看!”他立刻召集了几名虞候,跟着老兵快步赶往东门外。到了破庙旁的一间废弃民房,远远就闻到一股肉香,员琦带人冲进去,只见屋内地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的肉已经煮熟,锅边还放着一张乌黑的狗皮,四蹄的白毛赫然在目——正是银蹄的皮毛!
员琦看着眼前的景象,心疼又愤怒,他强压着怒火,让人将锅里的肉和狗皮收起,又命虞候将现场仔细查验。随后,他吩咐道:“把这些东西带回府中,找个地方好好埋葬,再用草木灰在埋尸处印上标记,派人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免得有人偷挖。”虞候们连忙照办,将银蹄的遗骸妥善安葬在府中后花园的角落里,还用灰印做了记号。
回到府中,员琦立刻下令彻查此事。经过一番审讯,老兵口中的四人很快被揪了出来——正是之前那四个屡教不改的偷兵!原来,他们那日见银蹄独自在府门外玩耍,便起了歹心,两人用绳索做成钩子,趁银蹄不备,将它从东门外的城墙下钩走,随后带到废弃民房里杀了煮食,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竟被老兵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议论。
队将得知此事后,连忙来向员琦请罪。员琦看着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罢了,此事虽因你管束不力而起,但银蹄终究只是一只狗,不必太过苛责。只是这四人屡犯军纪,偷盗成性,若不严惩,难以服众。”队将心中愧疚,当即让人将四人带到校场,按照军法处置——同谋协助的两人,各杖背五十;主谋偷盗杀害银蹄的两人,各鞭笞一百。
杖刑和鞭笞过后,四人个个皮开肉绽,被抬回营房时已经奄奄一息。谁也没想到,短短十天内,那两个被鞭笞一百的士兵,竟先后因伤势过重死去;另外两个被杖背的士兵,也落下了终身残疾,再也无法上战场。军中将士都私下议论,说这是四人杀了银蹄,遭了报应。
就在大家以为此事已经过去时,又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一天夜里,员琦府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爪抓门声,那声音清脆有力,竟和银蹄生前抓门的声音一模一样。府中仆人听到声音,都笑着说:“这深更半夜的,难道是银蹄的鬼魂回来了?”说着,有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银蹄?”
话音刚落,门外立刻传来一声响亮的狗叫,回应着呼唤。仆人又惊又奇,连忙打开大门,只见一只黑身白蹄的狗正摇着尾巴站在门外,正是失踪多日的银蹄!它看到仆人,立刻扑上前,用头蹭着仆人的腿,又衔住仆人的衣角,一边拜跪一边跳跃,模样欢快不已,丝毫看不出曾遭遇过不测。
仆人连忙将银蹄带回府中,员琦和家人看到银蹄“死而复生”,都又惊又喜。员琦仔细打量着银蹄,见它毛色光亮,精神十足,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身上少了些往日的活泼,多了几分沉静。他疑惑地问道:“银蹄,你这几日去哪里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银蹄似懂非懂,只是围着他转圈,不停地摇着尾巴。
第二天一早,员琦让人去后花园查看银蹄的埋尸处。看守的仆人回报,灰印依旧清晰,地面没有丝毫塌陷的痕迹,可挖开泥土后,里面竟是空的,之前埋葬的狗尸早已不见踪影。员琦心中纳闷,难道之前被杀的不是银蹄?他立刻让人重新绘制了那只被煮食的狗的外形特征,在城中各处张贴告示,告知百姓若有丢失黑身白蹄狗的,可前来认领,可过了许久,也没有任何人前来寻访。
直到这时,员琦和家人才渐渐明白,或许这一切都是“冤业”所致——那四个偷兵因偷盗成性,造下恶业,最终自食恶果;而银蹄或许是因平日温顺乖巧,积下善缘,才得以死而复生。此事很快在军中传开,将士们对银蹄愈发敬畏,也更加不敢触犯军纪,生怕步了那四个偷兵的后尘。
重生后的银蹄,比以前更加通人性。它依旧陪伴在员琦身边,帮着看守府院,传递消息,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跑出府外。员琦也对它更加疼爱,特意让人给它做了厚实的棉垫,每日亲自喂食。就这样,银蹄又陪伴了员琦十年,直到十年后,才寿终正寝。
银蹄死时,员琦特意将它安葬在府中后花园的柳树下,还立了一块小石碑,上面刻着“银蹄之墓”四个字。后来,员琦调任他地,还特意让人将银蹄的墓碑一同迁走。而银蹄“死而复生”的故事,也在建康城流传了许久,成为百姓口中一段充满传奇色彩的奇事,提醒着人们:善恶终有报,即便只是一只牲畜,也不可随意伤害,否则终将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