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上午飘着细雨，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李阳坐在医院精神科诊室的长椅上，手指反复摩挲着裤缝，王霞站在他身边，脸色比窗外的天气还要阴沉。昨晚警察走后，两人一夜没说过话，今早王霞直接拎着他的外套摔在沙发上，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今天必须去看医生，不然我就搬出去。”
李阳没有反驳，他也想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
诊室的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张医生走出来，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温和却锐利的光。简单问诊时，李阳把深夜断片、陌生物品、镜中笑容的事一一说出，王霞在一旁补充了那晚“女人声音掐脖子”的经历，说话时声音还在发颤。
张医生听完，手指在病历本上轻轻敲了敲：“初步判断可能是解离性身份障碍，但有些症状不太典型，我想试试催眠，看看能不能找到意识深处的问题。”
催眠室很安静，只有一盏暖黄色的小灯亮着。李阳躺在躺椅上，听着张医生缓慢的引导语，眼皮渐渐沉重。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张医生的声音轻轻响起：“现在，告诉我，你身体里除了李阳，还有谁？”
沉默了几秒，李阳的嘴唇突然动了，声音变得又轻又细，带着一丝委屈，和之前王霞听到的女声一模一样：“我是林薇……他占了我的地方。”
“林薇？你为什么会在李阳的身体里？”
“疼……车祸的时候好疼，然后有人把我塞进这里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我的身体吗？不对，这是他的，他是小偷，我要抢回来……”
催眠结束后，李阳醒来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梦里有个模糊的女人身影，一直在哭着说“要回来”。而张医生把王霞单独叫进了办公室，脸色凝重得让王霞心跳瞬间加快。
“王女士，情况比我预想的更复杂。”张医生的手指按在病历本上，语气严肃，“催眠时出现的意识体叫林薇，根据她零碎的表述和我后续查到的信息，这个林薇在半年前因车祸去世，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巧的是，那天李阳也因为突发胃出血在同一家医院做急救手术，两个手术室就在隔壁。”
王霞的心脏猛地一缩：“您的意思是……林薇的意识，跑到李阳身体里了？”
“目前只能推测是‘意识移植’事故。”张医生叹了口气，“现在有些前沿医疗研究在尝试意识保存技术，但还处于非法实验阶段，可能那家医院有人在偷偷做。林薇的遗体和李阳的手术时间、地点重合，大概率是实验出了差错，把林薇没来得及销毁的意识碎片，意外植入了李阳的大脑。”
“意识碎片？”王霞攥紧了衣角，指尖泛白。
“对，一开始可能只是微弱的碎片，所以李阳只出现断片、异常行为。但从你说的‘女人声音说话’‘主动掐人’来看，林薇的意识正在快速变强，她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张医生的目光落在王霞脸上，语气里带着警告，“更危险的是，两个意识在同一个身体里，就像抢同一个容器，弱的那个会被吞噬。现在林薇的意识在上升期，李阳的意识如果继续衰弱，很可能会彻底消失——到时候，这具身体里，就只剩下林薇了。”
“彻底消失？”王霞的声音瞬间发颤，眼泪差点掉下来，“那……有没有办法把林薇的意识去掉？救救李阳？”
张医生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无奈：“目前没有任何成熟的技术能剥离意识，只能先开一些稳定神经的药物，尽量延缓意识争夺的速度。但你们必须做好准备，药物效果有限，林薇的意识还在变强。这段时间一定要密切观察李阳，一旦他出现长时间‘失控’，或者完全不认识你的情况，必须立刻来医院。”
从医院出来，雨还没停。王霞撑着伞，看着走在身边的李阳，他正低头踢着路上的水洼，侧脸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王霞却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刚才张医生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那个她熟悉的李阳，可能正在慢慢消失，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他。
李阳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抬头看了她一眼：“医生说什么了？我没什么大事吧？”
王霞看着他眼底的迷茫，把到嘴边的警告又咽了回去，只是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压力太大了，开了点药。以后……我多陪着你。”
她不敢说，怕李阳崩溃，更怕自己先撑不住。雨丝落在脸上，冰凉的触感混着眼泪，王霞才发现，原来恐惧到极致时，连哭都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