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市长办公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但即便隔着厚重的实木门板，依然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压抑不住的咆哮。
林小雨站在周阳办公室门口，伸长了脖子，努力地想听得更清楚一些，小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八卦神采。
“市长，您听，您听！陆市长的声音都劈叉了！”
“我猜王局长和钱局长现在肯定站得跟两根电线杆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周阳失笑地摇了摇头。
“行了，别听了，小心陆市长出来看见。”
“不怕！”林小雨吐了吐舌头，溜回办公室，给周阳续上茶水，“他肯定没空看我，光顾着‘深入交流’了。”
她惟妙惟肖地学着周阳之前的调侃，自己先乐得不行。
周阳看着她这副活泼的样子，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一场内部的梗阻，被他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在最高层级的会议上，一锤定音地解决了。
这种感觉，确实很爽。
接下来的几天，星云科技项目仿佛驶入了快车道。
没了王志国和钱有为这两个暗地里使绊子的人，各个部门的协调工作顺畅得不可思议。
之前那些需要三番五次打电话催促的流程，现在只需要林小雨一个电话过去，对方就客客气气地表示“马上办、立刻办”。
整个专项工作小组，都沉浸在一种高效运转的愉悦氛围中。
然而，周阳心里，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预感。
王志国那种在官场里浸淫了几十年的老油条，真的会因为一次敲打，就彻底偃旗息鼓吗？
他总觉得，暴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
这天下午，周阳正在审阅一份关于港口扩建的规划报告。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林小雨举着个平板电脑，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了一半，带着几分惊慌。
“市长！不好了！出事了！”
周阳眉头一挑，放下了手中的笔。
“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您……您自己看！”林小雨把平板电脑递到他面前，手指都在发抖。
屏幕上，是一篇来自本地一家名为《临海新观察》网络媒体的报道。
标题用醒目的红色字体，极尽耸人听闻之能事。
《警惕！百亿外资项目背后，或隐藏巨大环保风险！临海的蓝天碧水，不容污染！》
周阳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快速地浏览着文章内容。
通篇文章，没有一个确凿的数据，全是“据知情人士透露”、“有专家担忧”、“可能存在”之类的模糊字眼。
文章的核心论点，就是把星云科技描述成一个在国外劣迹斑斑，专门向发展中地区转移高污染产能的无良资本。
甚至还煞有介事地配了几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工厂排放浓烟的图片，暗示这就是星云科技在其他国家的工厂。
文章的最后，还极具煽动性地发问：“为了所谓的政绩，牺牲我们临海市民的健康，牺牲我们子孙后代的未来，值得吗？！”
“这……这纯属胡说八道！”林小雨气得脸都白了，“星云科技的资料我们都看过，他们拿的是全球最顶级的环保认证！怎么可能是高污染企业！”
周阳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看着文章下面飞速增长的评论。
“我靠！真的假的？这么大的项目居然有污染？”
“我就说嘛，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外资都是来赚钱的，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必须严查！不能让我们临海变成垃圾场！”
“市里领导在干什么？赶紧出来给个说法！”
负面舆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发酵。
几乎在同时，周阳的脑海里，系统的警报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警报！检测到针对【星云科技项目】的系统性恶意舆论攻击！】
【舆论源头锁定：临海地方媒体《临海新观察》。】
【启动【利益链条透视图】……分析中……】
【检测到幕后推手【王志国】、【林建业】与该媒体主编【刘伟】存在高频次秘密通讯及大额资金往来！】
一张清晰的关系网，在周阳的脑海中展开。
王志国和林建业两个光点，赫然与那个叫刘伟的主编，通过一条代表着“利益输送”的暗线，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呵。
周阳心里都气笑了。
我说这帮孙子怎么这么安静呢，原来是在这憋着个大招。
明着玩不过，就开始玩阴的了是吧？
打不过我，就想把水搅浑，把临海的民意煽动起来，给我上压力？
这手段，还真是……又蠢又毒。
“市长，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小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要马上让市委宣传部发文辟谣？”
“辟谣？”周阳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现在辟谣，只会被人当成是心虚的官方洗地。不仅没用，反而会火上浇油。”
“那……那怎么办啊？”林小雨快急哭了。
“别急。”周阳靠在椅背上，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们想玩舆论战，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他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了。
一个清脆干练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喂，哪位？”
“赵大记者，是我，周阳。”周阳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打招呼。
电话那头的女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调侃。
“呦，这不是我们临海市年轻有为的周副市长嘛。怎么有空给我这个小记者打电话了？你这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赵雅雯，江岚省电视台的王牌调查记者，以报道犀利、敢于碰硬骨头而闻名。
周阳在昭明市当局长的时候，因为一次交通规划的深度报道和她打过交道，对这个女记者的专业和职业操守，印象极深。
“是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周阳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
“说吧，又有什么惊天黑幕，需要我赵女侠出马了？”赵雅雯轻笑道。
“黑幕谈不上，就是有几个跳梁小丑，想在临海这锅汤里，撒点老鼠屎。”
周阳三言两语，把《临海新观察》那篇报道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赵雅雯的笑声消失了，语气严肃了起来。
“这种没有信源、全靠臆测的垃圾报道，也有人信？”
“三人成虎，舆论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周阳叹了口气，“尤其是在涉及到本地民生和环境问题的时候，宁可信其有，是大多数人的心态。”
“我明白了。”赵雅雯立刻懂了，“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发一篇澄清稿？”
“不。”周阳摇了摇头，“澄清稿太低级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我要的，是一个更有意思的故事。”
“哦？”赵雅雯的兴趣被勾了起来。
“我等下会发一份材料到你邮箱。”周阳说道，“里面是星云科技在全球所有工厂的环评报告、第三方检测数据、以及他们获得的所有国际环保奖项的证明。全部是原件扫描，带权威机构认证的。”
“另外，还有一份材料，是关于那家《临海新观察》和它主编刘伟的一些……‘小故事’。”
赵雅雯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听明白了周阳的意思。
周阳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辟谣。
他要的是一场彻底的反击。
用最无可辩驳的事实，把对方的谎言撕得粉碎。
然后，再把造谣者本身的老底，也给掀个底朝天！
“你这是……要我把他们往死里锤啊。”赵雅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
对于一个真正的调查记者来说，没有什么比揭露真相、手刃谎言更让人激动的事情了。
“我只是想让临海的市民，看到事情的全貌而已。”周阳的语气依旧平静，“至于他们是死是活，那是他们自己选的。”
“好！”赵雅雯没有任何犹豫，“材料发过来。你周阳的面子，我给了！这件事，我接了！”
“谢了。”
“别客气。”赵雅雯笑道，“就当是你欠我一顿饭。等我把稿子发出来，你得请我吃顿好的。”
“没问题，临海的海鲜，管够。”
挂断电话，周阳看到林小雨正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市长，这就……解决了？”她有些难以置信。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一场泼天大的危机，怎么市长打了个电话，就云淡风轻了？
“解决了？”周阳笑了笑，“不，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
“让他们再得意一会儿。”
“舆论的火，烧得越旺，到时候，反噬得才会越疼。”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从容。
王志国，林建业……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
我不仅要让你们的阴谋破产，我还要让你们，搬起石头，砸烂自己的脚。
跟我玩？
你们对系统的力量，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