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龙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八月的夜晚闷热难耐，即使开了窗，房间里也像蒸笼一般。他听见身旁妻子李桂芳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远处稻田里此起彼伏的蛙鸣。
\"明天还得早起...\"王廷龙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他即将坠入梦乡的那一刻，一阵剧痛突然从头顶传来，仿佛有人用铁钳狠狠夹住了他的头发，用力向外拉扯。王廷龙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看见自己的头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向上绷直。
\"啊！\"他痛呼一声，本能地伸手去护住头发。
那力量突然消失了，王廷龙的手摸到了头顶，触到一片湿漉漉的——是血。他打开床头灯，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枕头上散落着十几根黑发，发根处还带着血丝。
\"桂芳！你干什么扯我头发？\"王廷龙怒气冲冲地推醒妻子。
李桂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脸茫然：\"我...我睡得好好的，谁扯你头发了？\"
\"不是你还有谁？\"王廷龙指着枕头上的头发，\"你看看！都出血了！\"
李桂芳坐起身，看到那些带血的头发，脸色变了变：\"我...我真的没动你。可能是你做梦了吧？\"
\"做梦能梦到掉头发？\"王廷龙摸着头顶的痛处，那里明显秃了一小块，\"你肯定是嫌我今晚喝了点酒，故意报复我！\"
\"王廷龙！\"李桂芳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李桂芳嫁给你十五年，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你自己喝多了发酒疯，别赖我头上！\"
两人的争吵惊醒了隔壁房间的儿子小强。十三岁的男孩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爸、妈，你们吵什么呢？明天我还要上学...\"
王廷龙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没事，儿子，回去睡吧。我和你妈...闹着玩呢。\"
等小强回房后，王廷龙关掉灯，背对着妻子躺下。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睡吧，明天还要下地。\"李桂芳最终先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
王廷龙没有回答，但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李桂芳却睡不着了。她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心里七上八下。丈夫头上的伤是真的，那些头发也确实是被扯下来的，可她真的没有动手。难道...是丈夫自己扯的？他最近压力大，听说村东头老张家儿子就是这样，压力大了就揪自己头发...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她的左胸。
李桂芳浑身一僵。那只手缓慢地揉捏着，触感冰冷刺骨，完全不像是活人的手。她第一反应是丈夫在报复她，可王廷龙明明背对着她，而且那只手的温度...太冷了，冷得不正常。
\"廷龙...\"她颤抖着声音叫道，\"别...别这样...\"
王廷龙没有回应，呼吸依然平稳。
那只手突然用力掐了一下，李桂芳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猛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看见丈夫依然背对着她熟睡。而床头柜上，一个喝了一半的啤酒瓶正冒着寒气——那是王廷龙晚上喝剩的，瓶身上还凝结着水珠。
\"王廷龙！\"李桂芳这次真的怒了，她抓起啤酒瓶砸向丈夫的后背，\"你用冰瓶子捉弄我？你还是人吗？\"
王廷龙被砸醒，一脸茫然地转过身：\"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李桂芳气得浑身发抖，\"你用冰瓶子...冰我那里！你变态！\"
\"我睡着了！\"王廷龙也火了，\"你自己做春梦别赖我头上！\"
\"那这瓶子怎么解释？\"李桂芳指着滚落在地上的啤酒瓶。
\"我哪知道？可能是老鼠碰倒的！\"
两人再次争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小强又一次出现在门口，这次他眼里含着泪：\"爸、妈，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我害怕...\"
看着儿子惊恐的样子，夫妻俩终于冷静下来。王廷龙叹了口气：\"儿子，对不起，爸妈...最近太累了。你去睡吧，我们保证不吵了。\"
等小强回房后，李桂芳突然哭了起来：\"廷龙，我真的没扯你头发...你也没用瓶子摸我对不对？那...那是谁干的？\"
王廷龙看着妻子惊恐的眼神，心里也泛起一阵寒意。他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有些鬼魂会趁人睡觉时捉弄人...
\"别瞎想，\"他强作镇定，\"可能是...我们太累了，产生了幻觉。睡吧，明天就好了。\"
两人重新躺下，这次都背对着对方，中间留出了一道空隙。
王廷龙做了个梦。梦里他站在一片漆黑中，远处有一点微弱的灯光。他朝灯光走去，突然感到头皮一紧——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头发。他挣扎着回头，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正对着他狞笑，那张脸上的眼睛没有眼白，全是漆黑的...
与此同时，李桂芳也陷入了噩梦。她梦见自己躺在床上，一只苍白的手从床底下伸出来，慢慢爬上她的身体。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那只手摸上她的胸口，她看见手腕上戴着一个熟悉的银镯子——那是她去年去世的婆婆的遗物...
\"啊！\"两人同时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小强冲进房间，脸色惨白：\"爸、妈！我...我也做噩梦了！梦见有个满脸是血的人站在我床边...\"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照进了院子。
第二天一早，王廷龙就去了村东头的王半仙家。王半仙是村里的风水先生，据说能通阴阳。
\"你家房子下面可能埋着不干净的东西。\"王半仙听完王廷龙的描述，眯着眼睛说，\"最近有没有动过土？\"
王廷龙想了想：\"上个月在院子里挖了个化粪池...\"
\"那就是了！\"王半仙一拍大腿，\"你挖到了不该挖的东西。今晚回去，在床头放把剪刀，门后撒把盐。要是还不行...你们最好搬出去住一阵子。\"
王廷龙心事重重地回到家，把王半仙的话告诉了妻子。李桂芳脸色苍白：\"我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噩梦。\"
当晚，他们按照王半仙说的做了防护。王廷龙甚至把祖传的杀猪刀放在了枕头下面。小强被安排去爷爷奶奶家睡，夫妻俩战战兢兢地躺在床上，灯也不敢关。
午夜时分，房间里的灯泡突然闪烁起来。
\"廷龙...\"李桂芳抓紧了丈夫的手臂，\"你看到了吗？\"
王廷龙还没来得及回答，灯泡\"啪\"地一声爆裂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与此同时，两人感到床垫下沉，仿佛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床...
\"啊！\"李桂芳尖叫一声，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东西骑在了她身上，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王廷龙想去救妻子，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按在了床上。他拼命挣扎，突然头皮一阵剧痛——他的头发又被扯住了。
在极度的恐惧中，夫妻俩同时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悬浮在床的上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正对着他们狞笑。人影的左手扯着王廷龙的头发，右手掐着李桂芳的脖子...
\"滚出去！\"王廷龙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同时摸出枕头下的杀猪刀，朝那人影挥去。
刀穿过人影，像是砍在了空气中。但人影似乎被激怒了，它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松开了两人，飘向墙角消失了。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夫妻俩剧烈的喘息声。
天刚蒙蒙亮，王廷龙就带着妻子儿子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爸，妈，我们这是要去哪？\"小强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去城里。\"王廷龙简短地说，\"我有个表哥在建筑工地干活，说缺人手。\"
李桂芳默默地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和小叔子生活的公公婆婆：\"爸妈，房子...先麻烦你们照看了。\"
王德福抽着旱烟，眉头紧锁：\"廷龙啊，你爷爷那辈就说过，咱们家祖上...不太干净。你这一走，怕是躲不过啊。\"
\"爹！\"王廷龙声音发颤，\"那东西想要我们的命！我宁可去城里讨饭，也不想再看见它了！\"
老两口叹了口气，没再阻拦。
当第一班开往县城的早班车驶出村口时，王廷龙一家三口谁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