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蹲在自家院子里,用粗糙的手指捻着一株刚挖出来的草药。这株\"七叶一枝花\"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紫色光泽,根须上还沾着乱葬岗特有的黑土。他知道村里人忌讳去那片地方,但为了给妻子李梅治病,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家的,饭好了。\"李梅虚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伴随着一阵压抑的咳嗽。
王五叹了口气,把草药小心地包进油纸里。明天一早,他就去镇上药铺卖掉。这些长在乱葬岗的药材比寻常地方采的值钱多了,药铺老板说是因为吸收了\"阴气\",药效特别。
他洗了手进屋,看见李梅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在她蜡黄的脸上,显得格外憔悴。三个月前开始,李梅就莫名其妙地浑身无力,吃什么药都不见好。村里的赤脚医生说可能是\"阴病\",得用特殊的药材调理。
\"今天感觉怎么样?\"王五接过妻子手里的活计,往锅里下了两把糙米。
李梅摇摇头,又咳嗽起来:\"还是老样子,胸口闷得慌。\"她顿了顿,\"你今天...又去那儿了?\"
王五知道她指的是乱葬岗,没有回答,只是搅动着锅里的粥。
\"村里老人说那地方不干净...\"李梅的声音越来越小。
\"能治病就行。\"王五打断她,\"吃饭吧。\"
晚饭后,王五照例去院子里劈柴。夏末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他后颈发毛。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但每次回头,除了摇曳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疑神疑鬼的。\"王五嘟囔着,抡起斧头狠狠劈向木桩。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王五手一抖,斧头偏了方向,差点砍到自己的脚。他倒吸一口凉气,四下张望——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角落里咕咕叫。
\"怪了...\"王五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决定今天就干到这里。
回到屋里,李梅已经睡下了。王五轻手轻脚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房间里比平时冷,而且有什么东西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动。几次起身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后半夜,王五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乱葬岗,但这次不是一个人——有什么东西跟在他身后,看不清面目,只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啊!\"王五猛地惊醒,发现天已微亮。李梅正惊恐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李梅问。
王五摇摇头,却发现自己的被褥竟然湿了一片——不是汗,而是像被水浸过一样。更奇怪的是,只有他睡的这一边是湿的,李梅那边完全干燥。
\"这...\"王五心里发毛,赶紧起身换了被褥,没敢告诉妻子自己的噩梦和被褥的异常。
吃过简单的早饭,王五揣着药材去了镇上。一路上,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但每次回头,路上除了几个早起的村民,什么异常也没有。
药铺老板对王五带来的药材很满意,给了比平时多三成的价钱。
\"又是乱葬岗采的?\"老板眯着眼睛问。
王五点点头。
老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下次...小心点。那地方的东西,不是都能随便拿的。\"
王五心里一紧,但想到家里的情况,还是收下了钱。
回村的路上,王五遇到了放羊的赵大爷。老人是村里最年长的,懂得许多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
\"五子啊,\"赵大爷叫住他,\"你最近气色不太对。\"
王五勉强笑笑:\"家里事多,累的。\"
赵大爷摇摇头,浑浊的眼睛盯着王五看了一会儿:\"你身上有股味儿...像是从坟地带回来的。\"
王五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赵大爷说笑了,我天天在地里干活,能没土腥味吗?\"
老人没再多说,只是叹了口气:\"晚上要是听见什么动静,别急着开门。门闩上抹点锅底灰,能挡脏东西。\"
王五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急着回家,没注意到赵大爷在他身后画了个奇怪的手势。
到家时已近中午,王五发现李梅躺在床上,脸色比早上更差了。
\"怎么了?\"王五赶紧上前。
李梅虚弱地说:\"不知道...突然就头晕得厉害...\"她抓住王五的手,\"当家的,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王五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确实冰凉,像是浸过冷水一样。他想起早上的湿被褥,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我去给你熬药。\"王五岔开话题,去厨房生火。
奇怪的是,灶台的火怎么也点不着。明明柴是干的,火石也打得出火星,可就是燃不起来。王五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点着了火,却发现水缸里的水不知何时少了一大半。
\"见鬼了...\"王五嘟囔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呸\"了三声。
药熬好了,李梅喝下后似乎好受了些。王五松了口气,去院子里喂鸡。刚撒了一把谷子,他突然发现鸡群异常躁动,全都挤在离他最远的角落,不肯过来吃食。
\"今天这是怎么了...\"王五皱眉,突然听到屋里传来\"砰\"的一声响。
他冲进屋里,看见李梅惊恐地指着桌子——刚熬好的药罐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药汁洒了一地。
\"我没碰它...\"李梅声音发抖,\"它自己掉下来的...\"
王五心里发毛,强作镇定收拾了碎片。晚饭时,他特意多点了盏油灯,可不知怎么,灯芯老是\"噼啪\"作响,火光忽明忽暗,照得屋里影子乱晃。
夜深了,王五检查了门窗,确认都闩好了才上床。刚躺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走动。
\"谁?\"王五猛地坐起,声音惊醒了李梅。
\"怎么了?\"李梅问。
王五没回答,拿起油灯走到窗前,掀开一角窗帘往外看——院子里月光如水,空无一人,只有树影婆娑。
\"可能听错了。\"王五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后半夜,王五被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惊醒。他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见房门正缓缓打开——明明睡前已经闩好的门,现在开了一条缝。
王五浑身发冷,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门前。他正要关门,突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门缝里钻进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更可怕的是,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这可是盛夏的夜晚啊!
王五猛地关上门,用后背抵住,心跳如鼓。他想起赵大爷的话,赶紧去厨房抓了把锅底灰抹在门闩上。
回到床上,李梅睡得正熟,似乎什么都没察觉。王五睁眼到天亮,再没听到任何异常声响。
第二天一早,王五发现院子里的鸡死了一只,没有任何外伤,就是直挺挺地躺在鸡窝里,眼睛还睁着。更奇怪的是,其他鸡都挤在离那只死鸡最远的角落,像是害怕什么。
王五心里发毛,把死鸡埋在了远处的林子里。回家路上,他遇到了赵大爷。
\"五子,\"老人直截了当地说,\"你惹上麻烦了。\"
王五这次不敢再隐瞒,把这几天的怪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赵大爷听完,叹了口气:\"你从乱葬岗带回来的不止是药材啊...\"
\"那...那怎么办?\"王五声音发抖。
\"得送走。\"赵大爷说,\"今晚子时,你准备些东西...\"
按照赵大爷的指示,王五准备了白米、红布、白酒、纸钱和一只白公鸡。天黑后,他把李梅送到了邻居家,谎称自己要出趟远门。
子夜时分,王五在院子里摆好了东西。月光惨白,照得院子一片森然。他按照赵大爷教的,先在地上撒了一圈米,然后点燃三炷香插在米圈中央。
\"不管您是哪路神仙,还是无主孤魂,\"王五声音发颤,\"小的无意冒犯,今日特备薄礼,请您高抬贵手...\"
他说完,把白酒洒在米圈外,然后点燃纸钱。火光中,王五似乎看到米圈外的阴影比别处更浓一些,像有什么无形的存在站在那里。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纸灰打着旋儿飞起。王五强忍恐惧,抓起白公鸡,用准备好的小刀在鸡冠上轻轻一划,挤出几滴血滴在米圈中央。
\"血食供奉,请收下便走...\"王五念叨着赵大爷教的词。
就在这时,院角的树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明明没有风。王五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冻得他牙齿打颤。更可怕的是,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形成诡异的形状,像是一张模糊的人脸...
王五吓得差点瘫软,但想起赵大爷的叮嘱——仪式不能中断,否则后果更严重。他强撑着继续,把剩下的纸钱全部烧完,然后抓起一把米,边撒边念:\"吃饱喝足,各归各位...\"
最后一粒米落地,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那股如影随形的寒意也渐渐消散了。王五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湿透。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鸡叫声,天快亮了。王五这才敢起身,收拾了仪式残留。他惊讶地发现,米圈中央的几滴鸡血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舔食过一样...
三天后,李梅的病奇迹般地好转了。家里的怪事再没发生过,鸡群也恢复了正常。只有王五知道,那天晚上他送走的究竟是什么。
从此以后,王五再也没去过乱葬岗。有时夜深人静,他还会想起那股刺骨的寒意和月光下诡异的白气。但他不敢深想,只是默默地在门闩上多抹了一把锅底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