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应付蹲在门槛上,眯着眼抽完最后一口旱烟,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初秋的晚风带着稻谷的清香拂过他的脸庞,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被薄云遮住,只透出朦胧的光晕。
\"明天该收稻子了。\"他自言自语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准备回屋睡觉。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鸡鸣划破了夜的寂静。
\"咯—咯—咯—\"
罗应付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院子角落的鸡舍。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是他养的那只大红公鸡。奇怪的是,现在才刚过午夜,公鸡不该这时候打鸣。
\"这畜生,睡糊涂了?\"罗应付嘟囔着,没太在意,转身进了屋。
他的妻子早些年就去世了,儿子在城里打工,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这栋老旧的砖瓦房里就住着他一个人,还有院子里那些鸡鸭。罗应付习惯了这种独居生活,甚至有些享受这份清净。
躺在床上,他很快沉入梦乡。梦里他看见一片金黄的稻田,风吹过,稻浪翻滚。突然,稻田变成了血红色,那只大红公鸡站在田埂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咯—咯—咯—\"
罗应付猛地惊醒,额头渗出冷汗。窗外,公鸡又在打鸣。他摸出枕头下的老怀表,借着月光看了看——凌晨三点十五分。
\"见鬼了。\"他咒骂一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第二天一早,罗应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床。昨晚被公鸡吵醒后,他就没再睡踏实。院子里,那只公鸡正趾高气昂地踱步,鲜红的鸡冠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你这畜生,半夜叫什么叫?\"罗应付踢了块小石子过去,公鸡敏捷地跳开,歪着头看他,黑豆般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
早饭时,隔壁李婶来借镰刀,罗应付随口提了公鸡半夜打鸣的事。
李婶的脸色突然变了:\"罗大哥,你家公鸡真半夜叫了?\"
\"是啊,昨晚叫了两次,吵得我没睡好。\"
李婶放下碗,压低声音:\"老辈人说,公鸡不该叫的时候叫,是要出事的。\"
罗应付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能出啥事?八成是黄鼠狼惊着它了。\"
\"不是的,\"李婶神色凝重,\"我奶奶说过,公鸡半夜打鸣,是看见了人看不见的东西。那是...报丧鸡。\"
罗应付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又笑了:\"李婶,你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
李婶摇摇头,没再多说,拿着镰刀匆匆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只公鸡每到半夜就会打鸣,有时一次,有时两三次。罗应付起初还骂几句,后来干脆习惯了,反正醒了也能再睡着。但村里开始有了闲话。
\"听说了吗?罗家那只公鸡天天半夜叫。\"
\"报丧鸡啊,老辈人都知道,这是要死人的征兆。\"
\"该不会是罗老汉要...\"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罗应付耳朵里,他气得直跺脚:\"放他娘的屁!老子身体硬朗着呢!\"
话虽这么说,但罗应付心里也开始犯嘀咕。特别是他发现,那只公鸡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不像看主人,倒像是在...观察什么。
第七天晚上,罗应付喝了点小酒,早早睡下。半夜,他又被鸡鸣声惊醒,但这次声音格外刺耳,像是就在耳边炸开。他猛地坐起身,发现窗户上有个黑影——那只公鸡竟然站在窗台上,隔着玻璃盯着他!
罗应付浑身汗毛倒竖,抄起床边的扫把就砸过去。\"砰\"的一声,公鸡飞走了,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第二天,罗应付决定把这只\"瘟鸡\"处理掉。他拿着菜刀走向鸡舍,却发现公鸡不见了。找遍整个院子也没见踪影。
\"跑了也好,省得我动手。\"罗应付松了口气。
可到了晚上,他刚躺下,就听见屋顶上有动静。接着是熟悉的\"咯—咯—咯—\",声音从屋顶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罗应付再也受不了了。他光着脚冲出屋子,抄起靠在墙边的竹竿就往屋顶捅。\"滚!给我滚远点!\"
公鸡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但罗应付分明看见,它在空中转了个圈,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从那天起,罗应付的精神越来越差。他开始做噩梦,梦见那只公鸡变得巨大无比,追着他啄。醒来时,他总能在枕头上发现几根自己的白发,而地上有时会出现零星的鸡爪印。
村里人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带着怜悯和恐惧。有人偷偷在他家门框上挂了面小镜子,说是能辟邪。罗应付知道后气得把镜子摔得粉碎。
\"我没病!我好得很!\"他对每个来劝他\"看看\"的人吼道。
但私下里,罗应付去了趟镇上的兽医站,买了包据说能让鸡安静的药。回家后,他拌在鸡食里,看着公鸡一口口吃下去。
\"今晚总该消停了吧。\"他心想。
然而半夜,鸡鸣声再次响起,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罗应付惊恐地发现,药根本没用!他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正从脚底往上爬...
第二天,罗应付没像往常一样早起。直到中午,邻居发现不对劲,叫来村长一起推开罗家的门。
屋里没人,床铺整齐。最后,他们在鸡舍里找到了罗应付。他蜷缩在角落,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凝固着极度恐惧的表情。而那只大红公鸡,正站在他的胸口,见他来了,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
\"咯—咯—咯—\"
村长壮着胆子上前探了探罗应付的鼻息,已经没气了。奇怪的是,尸体上没有任何外伤,就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更诡异的是,从那天起,罗家的公鸡再也不在半夜打鸣了。它恢复了正常作息,每天清晨准时啼叫,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村里老人说,这就是报丧鸡的可怕之处——它不是在诅咒谁,只是在忠实地预告死亡的到来。当死亡降临,它的任务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