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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得如同泼洒开的墨,又似无数怨灵汇聚而成的深渊之纱,将整个鸦骨镇紧紧裹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屋檐、每扇窗棂之上。海风自辽阔无边而冰冷的海平面呜咽而来,如同亡者之叹息,卷过嶙峋的峭壁与枯槁如鬼手的古树,发出阵阵如同冤魂低泣般的嘶鸣,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这死寂得令人心慌的夜。镇中零星灯火早已彻底熄灭,仿佛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殆尽,唯有天穹之上,几颗疏朗的星子顽强地穿透层层叠叠、薄纱般的阴云,挣扎着投下微弱而冰冷的清辉,勉强勾勒出下方屋舍歪斜扭曲、如同沉睡巨兽骨架般嶙峋的轮廓。潮湿的、带着咸腥与腐朽气息的空气几乎凝滞,粘稠地贴在皮肤上,渗入骨髓的寒意并非仅仅来自气候,更源于那弥漫在每一寸空间里、无形无质却又能清晰感知到的阴秽死气与绝望。

三道身影,便在这极致的暗与寂中,如同自深渊浮现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掠出那片树林,彻底融入了更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里。正是凌绝、鬼厉与清风。

凌绝一马当先,他身形颀长挺拔,一身玄袍仿佛并非穿戴之物,而是与这无尽夜色同源一体,流动着暗沉的光泽。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潭、又似蕴藏着星辰生灭的眼眸,在偶尔掠过的一丝星光照映下,才会骤然掠过一丝冰封万古般的锐利厉芒。他周身气息已内敛到了极致,如同亿万载寒冰封冻下的火山,又似经历了无数次血火淬炼、于毁灭与绝望中涅盘而出的洪荒凶兽,那是一种深植于灵魂深处的沉凝与危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轻缓得近乎消失,脚步落在布满碎石与湿滑苔藓的地面上,竟未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踏足的不是实地,而是虚无。

身侧,鬼厉如同幽灵般无声前行。他对于幽冥鬼气、阴邪死息有着超乎常人的、近乎本能的敏锐感知,此刻鼻翼微微翕动,仿佛在品味着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他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同粗糙的砂砾在锈铁上缓慢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空气中的阴秽死气……正在加剧,浓重得几乎化为实质,像是陈年的血污凝固后又再次融化开来。还夹杂着……新鲜得令人反胃的血腥味,不止一处,很多,很杂……方向没错,就在前面那处峭壁之上,那东西就在那里。”他的话语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郁的死亡气息,仿佛不是出自活人之口。

另一边的清风,则身形飘忽不定,气息若有若无,仿佛一道随时会散去的青烟,又似月光下朦胧的幻影。他所修虚空剑诀最擅隐匿与极速突进,周身气息几乎与周遭空间的细微波动完美融为一体,难以捕捉。闻言,他轻轻点头,这个微小的动作几乎未曾扰动空气,指尖却无意识地在腰间那柄看似古朴无华、实则内蕴惊世锋芒的长剑剑柄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传音的声音清冷而克制,如同冰泉滴落玉盘:“戒备等级不低,魔阵层层叠叠,环环相扣,虽布置手法略显粗陋,不够精妙,但其性质极为歹毒阴狠,多以预警与困锁、折磨魂灵为主,触发任何一处,都会引来雷霆反击。”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早已将前方能量流动的异常轨迹洞察于心。

凌绝并未回头,甚至连眼神的偏移都无,一道冰冷而精准的神念如同无形的丝线,直接传入两人识海深处:“魑魅魍魉之辈,惯行鬼蜮伎俩,藏头露尾,只会摆弄这些污秽之物。清风,你负责清除沿途所有暗哨与阵法节点,务必无声,不可打草惊蛇。鬼厉,全力感应核心区域能量流动轨迹,找出其中最薄弱、亦是最为邪恶污浊之处,那必是彼辈之核心所在。我等此次端掉这一据点,动静不能闹大,要以我们现在呈现的修为而为。”

“明白。”两人的回应通过神念同时反馈回来,简洁而毫无迟疑。

清风身形微微一晃,仿佛一道被风吹散的薄雾,又似融入水中的墨痕,下一刻已彻底消失在原地,化作一缕近乎虚无的凌厉剑意,悄无声息地没入前方更加浓重的阴影之中。不过瞬息之间,极远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幻阵巧妙遮掩的角落,传来一阵微弱到极致、若非极度专注根本无法察觉的空间波纹荡漾,随即,那处的一切气息便彻底沉寂下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鬼厉则缓缓闭上双目,遮住了那眼底深处跳跃的幽绿魂火。他周身泛起极淡极淡的黑色涟漪,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但那涟漪扩散开的,却是对死亡与幽冥力量的绝对感知。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幽光大盛,干瘦的手指如同坚硬的枯枝,精准地指向峭壁之上那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古堡右翼一处巍峨却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主殿:“那里…血煞之气冲天而起,几乎染红了那片天穹,无数怨魂在其中哀嚎痛哭,能量最为庞大驳杂,也最为精纯…邪恶!是核心无疑!”

三人配合无间,默契早已融入每一次呼吸与步伐,如同暗夜中最精准、最无情的杀戮机器,在迷宫般的废墟与狭窄巷道中穿梭,轻易避开了数队眼神空洞、周身缠绕黑气、步履僵硬的幽影守卫,又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悄然瓦解了多处隐藏极其巧妙、触发即会引来万魂噬身或阴火焚体的歹毒禁制,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未惊起半分波澜,悄无声息地逼近了那座临海峭壁之上、仿佛自地狱深渊攀爬而出的巨大古堡。

古堡通体由一种暗沉如凝血、能吸收光线的诡异黑石砌成,历经无数岁月与狂暴海风的无情侵蚀,墙体斑驳剥落,布满坑洼与裂痕,显得愈发破败而阴森,散发着亘古的恶意。无数尖锐的塔楼如同扭曲的利剑般刺向压抑的夜空,那些窗口大多早已破损,呈现出一个个黑洞洞的缺口,宛如巨兽空洞无神的眼窝,漠然而贪婪地凝视着下方的一切不速之客。城堡外围,肉眼难见但感知中却异常清晰的幽暗波纹如同粘稠的液体般缓缓荡漾流动,那是以邪恶秘法布下的强大结界,不仅能敏锐预警任何未经许可的闯入,更能如同水蛭般缓慢而持续地汲取范围内一切生灵的精气与魂力。

然而这一切精心布置的防御,在三位当世顶尖高手面前却近乎形同虚设。清风以虚空剑意玄妙地扭曲局部空间,于不可能中制造出细微的、可供通行的缝隙;鬼厉则以精纯无比的九幽秘法模拟出与结界同源的阴邪气息,短暂地迷惑阵法核心的判定;凌绝则统筹全局,神识如网般撒开,掌控着每一处细微变化,指尖偶尔弹出一缕微不可察、却蕴含着绝对寂灭意味的灰暗之力,便将几处最为隐晦、作为阵法能量枢纽的阵眼无声无息地湮灭为虚无,从根源上瓦解其结构。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三人已如入无人之境,潜行匿迹,如同三缕无法捕捉的轻风,悄然抵达那散发着最浓烈邪恶气息的核心主殿之外。

尚未真正进入,一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便如同实质的铁锤般迎面砸来,其中更混杂着一种灵魂被强行烧灼、撕裂后产生的焦糊恶臭,以及一股庞大、混乱、令人元神本能悸动、烦躁欲呕、恨不得立刻远离的邪恶能量波动,如同潮水般不断从殿内汹涌而出。

凌绝眼神骤然变得冰寒无比,仿佛有两座万载不化的冰山在其中碰撞。他打了个简洁而明确的手势,三人身形如同最灵巧的壁虎,又似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游上殿外那高大、粗糙、布满湿滑苔藓的黑石高墙,透过一处破损的、边缘锐利的窗棂缺口,向内望去。

殿内景象,赫然是真正的人间地狱,足以让心志最坚定之辈心神失守。

广阔得近乎空旷的大殿中央,地面被粗暴地挖开,形成一座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池子。其中翻滚沸腾、冒着粘稠气泡的,并非是水,而是某种暗红到近乎发黑、闪烁着油腻光泽、无比粘稠的血液!无数模糊扭曲、痛苦到极致的人形面孔在血水中若隐若现,疯狂地挣扎、无声地哀嚎,却又如同落入沼泽的猎物,迅速被那贪婪的血池吞噬、分解、融化,成为它的一部分。池壁周围,铭刻着无数扭曲诡异、看久了仿佛连灵魂都会被吸走的幽绿色符文,此刻正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如同活物般不断抽取、榨取着池中那海量的生命精华与绝望的魂魄之力。

数十名身着幽冥殿制式黑袍、面色狂热而麻木、眼神空洞如同傀儡的修士,如同虔诚的信徒般环绕血池盘坐,口中机械地、反复地念诵着晦涩拗口、亵渎生命的魔咒,双手不断结出邪恶印诀,将一道道精纯的幽暗魔元打入沸腾的血池之中,维持着这场残酷的“炼制”。池畔,几名显然是头目的黑袍修士神情冷漠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正粗暴地拖拽着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因极度惊恐而涕泪横流、几乎无法站立的镇民,以及两名气息微弱、袍服破损、显然已被残忍废去修为的低阶修士,如同对待牲口般,毫不怜悯地将他们推入那沸腾的、吞噬生命的血池之中。

“不——不要!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孩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恶魔!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恶魔——啊!!”

凄厉绝望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爆发,却又在瞬间被那咕嘟咕嘟的、贪婪的血泡翻滚声无情地淹没、吞噬。那血池仿佛拥有着自己邪恶的生命与意志般,更加“欢快”地沸腾起来,血光随之猛然炽盛一分,那浓郁的血煞与怨力几乎凝成实质。

而在血池正前方,一名身形高瘦、面容阴鸷如同鹰隼、黑袍上绣有银色幽影纹路的老者正虚浮半空。他周身散发着属于合体初期修士的、毫不掩饰的强大魔压,阴冷而逼人。双手正在结着一个复杂而邪异的印诀,引动着大殿内磅礴的阴邪之力汇聚。最诡异的是,他的身形时而凝实清晰,时而却彻底淡化,完美地融入殿内那些因血光跳动而不断摇曳的深沉阴影之中,仿佛他本身就是阴影的一部分,是阴影的化身。一颗颗鸽卵大小、通体赤红如血、邪气森森、隐隐有冤魂面孔浮动的血丹,正不断从血池中心飞旋而出,如同受到召唤般,精准地落入他身旁一个打开着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墨玉匣子内。

“幽冥血丹……以无数生灵魂魄与精血为材,逆天而行,如此伤天害理!罄竹难书!”清风眼角剧烈地抽搐着,握剑的手指因极度愤怒与厌恶而捏得发白,微微颤抖,传音的声音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凛冽杀意。他仿佛能看到每一个没入血池的生命那最后的绝望眼神,能听到他们灵魂被撕裂时的无声尖叫。

鬼厉眼中也是幽绿色的魂火大盛,如同鬼灯燃烧,森然冷笑道:“哼,此獠功法与阴影之力完美相合,虚实转换,应是幽冥殿嫡传的《幽影魔功》,最是诡秘难缠,藏头露尾,保命一流。正好,我的万鬼幡,还缺几道强大的主魂!”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见到猎物的残忍兴奋。

凌绝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那些绝望扭曲的面孔,扫过那翻滚着无尽痛苦的血池,最后死死锁定在那阴鸷老者的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蕴含的无尽怨念、痛苦、绝望与恐惧仿佛化作了最原始的燃料,涌入他的体内,令他丹田深处那神秘莫测的噬灵根微微悸动,传递出的并非不适与排斥,而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近乎本能的择人而噬的渴望与……愉悦?他强行压下这股源自本能的躁动。

“天理难容,人神共诛。”凌绝的声音通过神念传入两人脑中,平静无波,但其下蕴藏的却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与杀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传讯玲儿和云璃,按计划行动。通知外围莫炎、破岳,准备全面清剿。此间邪修,罪无可赦,一个不留!”

命令即出,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特定编码的神念波动,自凌绝眉心悄然涌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细微的涟漪,悄然而迅速地传递出去,穿透古堡的重重阻碍,联系上了远方的同伴。

古堡之外,临海的悬崖之下,漆黑如墨的海水疯狂地拍打着嶙峋狰狞的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溅起无数惨白的泡沫。

蓝玲儿纤细的身影静静悬浮于空,离地三尺,裙袂在海风中猎猎轻扬,如同暗夜中绽放的幽兰。她面前,数百枚闪烁着纯净星辉、内部仿佛有银河流动的灵晶,正按照玄奥无比的轨迹自行排列悬浮,构成一幅微缩的、不断运转变化的浩瀚星图。她双眸之中,湛蓝光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不休,宛如蕴藏着一片无垠的星渊,倒映着周天星辰运转的轨迹。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飞速点动,灵动而精准,引动着冥冥之中浩瀚缥缈的周天星力汇聚而来。

“星罗棋布,万象困囚——星罗困阵,起!”

随着她最后一道蕴含着浩瀚星力的法诀打出,所有灵晶骤然同时光芒大放,璀璨夺目,旋即又如同融入水中的光晕般,迅速隐没于虚空之中,消失不见。下一刻,一道覆盖了小半个古堡区域的巨大无形阵图悄然形成,复杂无比的星光符文在虚空脉络中一闪而逝,强大的空间壁垒被无声加固、隔绝,内外彻底成为两个世界。

更高处的夜空,云璃宛如月宫仙子临凡,足尖轻点虚空,周身散发着圣洁而柔和的清辉,与下方那污秽邪恶的古堡形成鲜明对比。本命法宝流霜月魄环悬浮于她身前,缓缓旋转,洒落漫天月华般的、纯净无比的净世之力。她面容肃穆庄严,纤纤玉手结出纯净无瑕的法印,红唇轻启,轻声吟诵,声音空灵而神圣,涤荡人心:“红尘污秽,净世月华,涤荡妖氛,还复清明!”

磅礴浩瀚、至纯至净的净世之力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又似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却又无孔不入地渗透而下,精准无比地找到古堡地下那处被重重魔阵隐藏、如同心脏般搏动不休的邪恶阵法的核心。那阵法原本如同活物般剧烈搏动,贪婪地抽取着地脉深处的阴气与自遥远总坛通过隐秘渠道传递而来的邪恶能量,但此刻,在这股至纯至净、天生克制一切邪祟的月华之力温柔却坚定不移的冲刷净化下,其上缠绕凝聚了不知多少年的污秽邪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雪消融,那无形的、连接着远方的能量通道也随之剧烈波动、扭曲,继而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彻底崩断瓦解!

“凌绝哥哥,地下邪阵已破,与总坛的能量联系已彻底断绝。”云璃空灵澄澈的声音,透过无形的羁绊,精准地传入凌绝心间。

“好!”凌绝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积蓄已久的杀机骤然大盛,再无任何掩饰,“动手!斩尽杀绝!”

“杀——!!”

早已埋伏在外围、压抑多时的莫炎、萧破岳、石浩、孙烈等人,如同囚禁已久的洪荒猛兽,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磅礴气势与震耳欲聋的怒吼,从四面八方,如同决堤洪流般悍然杀向那如同魔窟的古堡!

萧破岳一马当先,战意冲天,丈八赤焰盘龙枪爆发出灼目的烈焰,化作一条咆哮震天的狰狞火龙,带着焚尽八荒的恐怖威势,一击便将古堡那厚重无比、铭刻着魔纹的黑铁大门轰得粉碎!无数燃烧的碎片向内激射!石浩发出一声如同远古战神般的怒吼,体内气血如汞奔腾,银星战体瞬间覆体,璀璨银光闪耀,整个人如同金属铸就的神像,不闪不避,直接以狂暴无匹的姿态撞塌了一段坚固的黑石城墙,碎石纷飞中,悍然冲入敌群!孙烈浑身金红烈焰疯狂燃烧,炎神躯催发到极致,高温扭曲空气,所过之处皆成一片灼热火海,幽冥殿修士触之即燃,惨嚎连连!莫炎身形如鬼魅,在阴影与火光中闪烁不定,指尖跳跃的混沌星火诡异莫测,精准地点燃一个又一个幽冥殿修士的神魂,使其由内而外自我焚烧!渊墨剑气如长虹经天,浩然正气磅礴涌出,涤荡邪氛,所向披靡!白芷俏脸寒霜,挥手间,无色无味、却能蚀骨销魂的剧毒悄然弥漫开来,无声地收割着生命…

战斗瞬间爆发,且一开始便呈现出一边倒的碾压态势!古堡外围的幽冥殿修士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便在雷霆万钧的打击下溃不成军,死伤惨重!

堡内主殿,正全身心沉浸在炼制血丹、汲取力量的幽冥殿分坛主被外界骤然爆发的恐怖能量波动与喊杀声猛地惊醒,脸色剧变,骇然失色:“敌袭?!怎么可能?!外围结界为何毫无预警?地下魔阵的联系怎么也…””巨大的惊愕与不解淹没了他。

他话音未落,身侧原本平静的阴影陡然如同沸水般剧烈扭曲,一道虚无缥缈、却锋利到足以切割空间的剑痕无声无息地斩至,冰冷的杀意刺激得他头皮发麻!危机时刻,他怪叫一声,凭借《幽影魔功》的本能,狼狈不堪地瞬间融入身旁另一片阴影之中,险之又险地遁开。清风的身影自虚空中一步迈出,面色冷峻,剑指连点,一道道无形无质却威力绝伦的虚空剑痕纵横交错,切割空间,将他所有可能的遁逃路线尽数封死。

与此同时,鬼厉发出桀桀的怪笑,声音中充满了残忍与快意,白骨万鬼幡迎风展开,阴风怒号,幽冥界域轰然降临,无数面目狰狞、痛苦嘶嚎的厉鬼虚影如同潮水般扑向那些惊慌失措、阵脚大乱的幽冥殿修士,瞬间便将数人扑倒在地,吸干了精血魂魄,化为枯槁干尸。

凌绝并未直接对那滑溜的分坛主出手,他身形如电,在混乱不堪、魔影乱飞的大殿中穿梭自如,如同死神挥舞镰刀。指尖那缕令人心悸的灰暗寂灭之力缭绕不散,每一次看似随意的点出,必有一名幽冥殿修士身体瞬间僵直,眼中神采熄灭,旋即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沙雕般,无声无息地崩解、湮灭,连同魂魄真灵都被彻底抹除,不留丝毫痕迹。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场死亡的风暴,是行走的终末。

那分坛主又惊又怒,心胆俱寒。他疯狂地催动《幽影魔功》,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殿内无数摇曳的阴影中不断跳跃闪烁,试图躲避清风那鬼魅难测、防不胜防的虚空剑斩和鬼厉那无处不在、噬魂夺魄的厉鬼袭击,同时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命令手下结阵反抗,不惜代价召唤强大的幽冥生物。然而,盟众高手实力远超这些普通殿众,个体修为与战斗经验差距巨大,配合更是默契无间,战阵往往尚未结成便被萧破岳的烈焰长枪、石浩的崩星拳劲以绝对力量暴力撕裂,召唤出的幽影魔物也被至阳至刚的烈焰与浩然正气轻易撕碎、净化。

眼看手下被砍瓜切菜般屠戮,败局已定,回天乏术,分坛主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之色,猛地一咬牙,喷出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华的精血,血雾融入周身阴影,身上阴影之力顿时大盛,幽光暴涨,便要不顾一切地施展某种代价巨大的秘法,做最后的、同归于尽式的反扑。

然而,就在此时——

“嗡!!”

一股远比分坛主强大恐怖得多、精纯霸道得多、带着灼热毁灭气息的魔压,猛然从大殿侧翼一间毫不起眼、此前从未被注意的偏殿中如同火山爆发般轰然冲出!

轰隆!

偏殿那厚重的墙壁如同纸糊般炸裂开来,碎石四溅!一道黑袍身影疾射而出,其气息赫然达到了惊人的合体后期!他面色惊怒交加,看也不看战场一边倒的恶劣形势,眼中只有果断与狠厉,手中猛地捏碎一枚刻画着诡异复杂蚀日图案的骨符秘宝!

强烈的、扭曲的空间波动瞬间涌现,包裹住他全身——竟是见势不妙,毫不犹豫地要动用珍贵无比的空间秘宝遁走!

“空间传送?想走?”凌绝一直分心留意全场,神识如同天罗地网,在此人出现的瞬间便已察觉。那黑袍修士身上散发出的魔元精纯而霸道,充满灼热毁灭意,与幽冥殿功法的阴冷邪异迥然不同,立刻让他想到了某种可能——“蚀日魔宗”!

眼看那骨符爆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璀璨的光芒即将完全包裹住那修士遁入虚空,而与此同时,那修士另一只手竟狠辣无比地狠狠拍向那翻滚的恐怖血池,魔元狂涌而出——竟是不惜代价要引爆这积累了无数生灵性命的邪恶能量池,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毁灭爆炸,显然是要拖整个古堡内所有人一起下水,为他遁走争取时间,甚至同归于尽!

“云璃!”凌绝一声低喝,声音穿透大殿。

“明白!”殿外空中,云璃早已准备多时,全神贯注。流霜月魄环清辉万丈,如同九天月轮坠落凡尘,净世月华境之力被她毫无保留地催发到极致,浩瀚磅礴的净化之力化作一道凝练无比、圣洁璀璨的巨大光柱,如同天罚般轰然降临,精准无比地笼罩在沸腾欲爆、能量即将失控的血池之上!

“月华镇魂,净世封魔!”

圣洁月辉与污秽邪恶的血光激烈碰撞,发出嗤嗤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大量黑烟蒸腾而起。那沸腾咆哮、如同恶魔张口欲噬的血池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按住,那毁灭性的、足以撕裂一切的恐怖能量波动竟被硬生生镇压、延缓、乃至开始净化!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不容发的生死瞬间,凌绝动了。

他并未直接冲向那合体后期修士,而是身形微微一晃,仿佛化作了一道若有若无、介于虚实之间的灰色影子,下一瞬,便如同彻底超越了空间的距离与束缚,凭空出现在了那即将彻底完成的传送光晕之旁!步伐玄奥,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脆弱的玻璃般碎裂成无数细微的、闪烁着终结意味的“劫灰”,而他则融入这湮灭与创生交替的缝隙,实现无间穿行——《烬灭闪》初显威能!

“规则…棱角,现!”

凌绝指尖,一缕细微到极致、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维度的灰暗丝线浮现,它并非实体能量,却散发着令万物终结、诸法寂灭、万道归虚的至高气息。他对着那稳定运转、即将闭合的空间传送波动核心,面无表情地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规则被强行篡改撕裂的诡异嘶鸣。那原本璀璨稳定、散发着牢固空间波动的传送光晕,如同被无形巨刃斩中的精美锦缎,骤然扭曲、变形、崩裂出无数黑色的裂痕,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四溅飞射,又迅速自我湮灭于虚无。那精纯的空间之力瞬间失去控制,彻底暴走、溃散!

“什么?!?!!”那蚀日魔宗的巡察使亡魂皆冒,双眼瞪得几乎裂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他根本无法理解,区区一个炼虚期修士(凌绝显露的明面修为),如何能如此精准、如此轻易地干扰甚至斩断他借助宗门珍贵秘宝发动的、足以抵挡大乘期修士一击的空间传送!那股令他从灵魂最深处感到战栗、感到渺小、感到绝望的寂灭规则之力,又究竟是什么恐怖的东西?!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传送被强行打断带来的恐怖空间反噬之力令他气血疯狂翻腾,经脉欲裂,而凌绝那冰冷淡漠、如同看待死物般的目光已如同最坚固的枷锁,死死锁定了他。

“死。”

凌绝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点废话。指尖那缕细微却足以斩断规则的寂灭之力尚未散去,顺势便点向巡察使的眉心。动作看似缓慢,却仿佛锁定了时间与空间,囊括了所有闪避的可能,逼得人只能绝望面对!

巡察使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合体后期的庞大魔元如同决堤江河般毫无保留地疯狂爆发,试图挣脱这致命的锁定,一件件灵光闪烁、平时珍若性命的护身魔器自动飞出,层层叠叠挡在身前,同时他元神悸动,魔婴膨胀,便要狠心自爆这苦修数百载的道基,做最后的、拖敌人同归于尽的反扑!

然而,在那一缕细微到极致、却代表着至高寂灭规则的“棱角”面前,那些平时足以抵挡同阶修士全力轰击的强大护身魔器如同纸糊一般,触之即溃,灵光瞬间黯淡、哀鸣、继而崩碎成最原始的微粒!寂灭的、终结一切的寒意无视一切能量与物质的防御,穿透虚空,直抵其元神最核心的本质。

巡察使疯狂凝聚魔元、准备自爆的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冰封的雕像,眼中疯狂的神采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般急速黯淡、熄灭下去。凌绝的指尖并未真正触及他的皮肤,但那缕规则之力已从根本上湮灭了他的一切生机,包括那即将自爆的魔婴。

“呃…”他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无意义的、漏气般的嗬气,身体一软,如同断线木偶般向下倒去,所有气息瞬间断绝。

但在其意识彻底消散、沉入永恒黑暗的前一瞬,他怀中一枚隐藏极深、几乎与血肉融为一体的黑色骨片无声无息地碎裂,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异常隐晦诡异、带着特殊标记的灵魂波动,遁入了无形的、更高层次的虚空维度,瞬间消失不见。速度之快,时机之巧,甚至连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规则运用与应对自爆上的凌绝,都未能第一时间彻底拦截、捕捉。

凌绝眉头微蹙,敏锐的神识捕捉到了那缕异常波动的残余,瞥了一眼那波动消失的虚空方向,眸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即恢复平静,不再理会。他转身,目光扫向已被云璃浩瀚净世月华彻底净化、化作一池清澈见底、再无丝毫邪气的清水血池,以及被清风、鬼厉联手逼入绝对死角、最终被清风一式绝杀剑诀洞穿眉心紫府、又被万鬼幡中涌出的厉鬼噬魂啃骨的幽冥殿分坛主。

战斗迅速平息下来。所有负隅顽抗的幽冥殿修士被尽数歼灭,无一漏网。浓重的血腥味与能量残余弥漫在空气中,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恶怨力正在净世月华下快速消散。

苏柔快步上前,熟练地检查那蚀日魔宗巡察使的尸身,很快从其贴身内衬中一个极其隐蔽的储物暗格里,搜出了一枚薄如蝉翼、触手冰凉刺骨、仿佛能吸收周围光线的黑色骨片,上面以极其古老的密文刻满了细小的字迹,隐隐有魂力印记残留。

“凌绝,有发现。”苏柔将骨片递过。

蓝玲儿接过骨片,双眸之中星渊之眼全力运转,湛蓝星光如同旋涡般深邃流转,仔细推演解析着其上加密的复杂魂力印记与古老密文。片刻后,她抬起头,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清冷而严肃:

“密函来自蚀日魔宗总坛,内容是下达给此人的最高指令。”蓝玲儿缓缓道,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指令有四:其一,督促并监视幽冥殿,不惜代价加快‘幽冥血丹’的炼制进度,同时大量收集生灵怨魂之力,完成后立刻经由特殊渠道,全部送往流云城附近的秘密据点;其二,密切关注正道魁首‘天行宗’在流云城外的所有动向,尤其是他们对‘坠星渊’那片古秘境的探查进度与所得情报,需事无巨细上报;其三…”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冰冷彻骨的寒芒:“设法抓捕或伪造确凿证据,将‘百草谷’的核心弟子引入坠星渊区域,制造他们与天行宗因争夺秘境资源而发生剧烈冲突的假象,最好能造成双方重要弟子的死伤。魔宗计划借此挑起天衍宗与一向中立的百草谷之间的剧烈矛盾,引发正道内乱,他们好趁机在坠星渊中火中取栗,谋取最大利益。”

“其四,密函最后提及,此事计划重大,已得正元大陆‘九幽老魔’亲自首肯,他将派出麾下得力使者前往协助,要求巡察使务必做好万全接应准备,不得有误。”

“流云城…坠星渊…百草谷…九幽老魔?”凌绝重复着这几个关键的名字,目光变得无比深邃,投向遥远而深邃的夜空,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背后正在酝酿的惊天波澜与无尽血雨腥风。

海风依旧呜咽,吹散了些许弥漫的血腥气,却带来了更浓重、更令人不安的阴谋味道。星光洒落,照在古堡的残垣断壁和开始凝固的暗红血迹上,显得格外清冷。

“看来,这中元大陆的水,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深得多,也浑得多。这里的魔宗,与正元大陆的魔道魁首也有如此紧密的勾连。”凌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最终宣判,“这流云城,这趟浑水,我们还得去趟一下了。”

他的身影巍然立于古堡残垣之上,身后是渐渐平息的战场与开始洒落的、带着一丝悲凉意味的清冷月光,黑袍微动,如同一位自亘古便存在、执掌杀戮与审判的战神,即将毅然踏入更加汹涌澎湃、危机四伏的黑暗洪流之中。而那一缕已然发出的、不知去向的诡异警示波动,则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不知将在远方掀起何等滔天的巨浪与无法预料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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