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在林海上洒下斑驳金辉。十一道身影如利箭般掠过树梢，惊起一群沉睡的寒鸦。鸦群振翅的哗啦声在寂静山林中格外刺耳，几片黑羽打着旋儿飘落。
石浩身形一顿，玄色衣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前面应该就是隐仙前辈说的小镇。”他声音低沉，指向远处山谷中升起的袅袅炊烟。那炊烟在晨光中呈现出淡青色，与远处群山融为一体。
三个月来首次接触外界，众人都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陈墨按住腰间剑柄，剑鞘与护手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在距离小镇三里处的一棵古松旁停下：“先探查情况。”松针上的露珠因震动而坠落，打湿了他的靴尖。
清风掐诀念咒，指尖泛起银芒。他施展“剑目术”时，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眼白部分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那小镇不是青林外埠，它名为青溪集，约两百户人家。”他声音空灵，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东头有个集市，现在人不少，似乎在交易山货。”
蓝玲儿眉心星纹闪烁，如第三只眼般缓缓睁开。她周身泛起淡蓝色光晕，几片落叶在距离她三尺处诡异地悬浮。“我感应到几股修士气息。”她眉头微蹙，“最强不过元婴中期，但...”她突然住口，星纹剧烈跳动了几下。
“有古怪？”萧破岳沉声问道，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蓝玲儿摇头：“不，只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鬼厉无声无息地化作一缕黑雾，贴着地面向小镇飘去。那黑雾如有生命般在树影间游走，片刻后返回凝聚成人形。“没发现魔修痕迹，”他阴恻恻地说，黑袍下的面孔模糊不清，“但集市上张贴着什么告示，围了很多人，气氛很紧张。”
众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分成两组。石浩、萧破岳和蓝玲儿换上游历修士常见的装束，其余人则隐入暗处策应。临行前，陈墨在每人掌心画下一道传讯符，符纹没入皮肤时带来微微刺痛。
青溪集比想象的繁华。青石板街道历经岁月打磨，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两侧店铺高悬的灯笼。叫卖声此起彼伏：“上好的灵芝！”“刚猎的雪狐皮！”空气中混杂着药材、熟食和铁器铺传来的炭火味。
三人装作漫不经心地闲逛，实则将周围动静尽收耳中。石浩注意到几个摊贩眼神闪烁，不时偷瞄陌生人；萧破岳则发现街角有两个乞丐装束的人，手掌却异常干净；蓝玲儿星纹微颤，捕捉到集市深处传来的一丝阴冷气息。
告示栏前人头攒动。萧破岳等人好象使出了吃奶的劲钻进人群，瞧那告示，告示栏上贴着数张泛黄的悬赏令，但最显眼的是一张崭新的赤红告示——顶部绘着狰狞的骷髅与交叉骨爪，下方是凌绝的画像，栩栩如生到令人毛骨悚然！
“九幽追魂令...”石浩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认出那骷髅图案是用真正的人血绘制，此刻已经干涸成暗褐色。
告示内容令人心惊：凡提供凌绝线索者赏十万灵石，取其首级者赐天阶功法，活捉者更可入魔宗宝库任选三件至宝！落款处盖着九幽蚀骨魔宗的宗主印，那印记散发着淡淡魔气，普通人多看两眼就会头晕目眩。
“这...”蓝玲儿指尖轻颤，画像中凌绝的眼神冷漠疏离，却让她心头一痛。画像右下角有个不起眼的暗记，是她当年亲手绣在凌绝衣领上的星纹图案。
旁边一个卖山货的老汉压低声音：“几位仙师也是为悬赏来的？这半个月已经过去十几批人了。”他粗糙的手指在摊位上无意识地划着圈，“前天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把老李头的茶摊都掀了...”
萧破岳强压怒火，拳头在袖中攥得发白：“很多人接这悬赏？”
“可不是嘛！”老汉摇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听说北边‘黑水寨’的组团进山搜寻，结果...”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几不可闻，“一个都没回来，有人在断魂崖下发现了他们的...呃，残骸。”
三人交换眼色，退到一处茶棚与其他人汇合。茶棚老板是个独眼老者，见他们落座，默默端上茶水后就躲进了里屋。
“情况比想象的糟。”石浩沉声道，茶水在他手中结出一层薄冰，“整个正元大陆的魔修和邪修恐怕都在找凌师弟。”他指尖轻叩桌面，每次敲击都在木桌上留下一道霜痕。
陈墨若有所思：“奇怪的是，告示上没说凌师弟犯了什么事，只说‘杀我宗圣子’...”他忽然住口，因为鬼厉的黑袍无风自动，散发出刺骨寒意。
“骨魇。”鬼厉阴森道，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九幽蚀骨魔宗两大圣子之一，修炼的是千骸魔功。”他黑袍下伸出苍白的手指，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扭曲的符文，“若凌绝真杀了他，魔宗发疯也不奇怪——骨魇是当代宗主亲传弟子，也是他的儿子，据说已经内定为下任宗主的候选人。”
“现在怎么办？”清风按着剑柄，剑鞘中传出轻微的嗡鸣，“我们连凌绝在哪都不知道，总不能...”
话音未落，集市东头突然骚动起来。一队身着赤红劲装的修士骑马入镇，腰间悬着火焰纹玉佩，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火花。为首的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已达化神后期。
“正阳门的人！”蓝玲儿低呼，星纹微微发亮。她认出那是正阳门内门精英的装束，火焰玉佩更是只有各峰亲传弟子才能佩戴。
那群人在告示前停下，仔细查看凌绝画像。年轻弟子中有人忍不住啐了一口：“魔宗欺人太甚！”
“噤声。”中年男子警惕地环顾四周，锐利的目光在茶棚方向停留了一瞬，“继续按计划搜寻。吴师弟传讯说凌道友可能要往万骸山方向去。”他说话时刻意压低声音，但瞒不过石浩等人的耳力。
待正阳门的人离开，石浩等人悄然尾随。在小镇外三里处的古槐树下，他们拦住了对方。正阳门众人瞬间结成战阵，刀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惊飞了树上的乌鸦。
“诸位留步。”石浩抱拳行礼，袖中暗扣一枚玉简，“刚听闻你们在寻凌绝？”
中年男子手按刀柄，刀身泛起赤红光芒：“阁下是？”
陈墨上前一步，腰间玉佩闪过一道青光：“我等是凌绝同门，刚从秘境出来，得知他被魔宗通缉。”他刻意释放出一丝炼虚气息，周围草木无风自动。
“你们是曙天盟凌绝的人？”中年男子惊讶地瞪大眼睛，尤其在感受到几人深不可测的气息后，态度明显恭敬起来。他收刀入鞘，郑重行礼：“在下正阳门赤霄峰副座赵烈，奉掌门之命寻找凌道友。”
据赵烈所言，自九幽蚀骨魔宗发布追魂令后，正阳门第一时间派出七支队伍，分赴各地寻找凌绝。他取出一枚赤玉符令，上面刻着“正阳令”三个古朴篆字。
“为何？’萧破岳直言不讳，眼中金芒闪烁，“正阳门不怕得罪魔宗？”
赵烈正色道：“凌道友在葬星古原救过我师门弟子众人，更斩杀魔宗圣子，于情于理，我正阳门都该挺身而出。”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记忆水晶，激活后显现出凌绝在古原上独战魔修的画面。
他压低声音：“而且，据吴师弟说，凌道友掌握着魔宗某个重大秘密...关于‘万骨祭坛’的。”
“万骸山又是怎么回事？”蓝玲儿追问，星纹不安地跳动。
赵烈面露忧色：“三日前有猎户报告，万骸山一带出现大量魔修活动，他们在山脊上插满了黑色骨幡。”他展开一幅地图，指向某处标记，“吴师弟推断凌道友可能会去探查，因为...”
鬼厉突然阴笑出声，笑声令人毛骨悚然：“聪明。万骸山是九幽蚀骨魔宗一处重要据点，地下埋着上古战场遗骸。”他黑袍鼓胀，散发出腐朽气息，“若凌绝真要打击魔宗，那里确实是个好目标——破坏他们的养尸地。”
商议片刻，众人决定与正阳门同行。赵烈欣喜之余，也震惊于这群人的实力——七人中竟有四名炼虚境，其余也都是化神巅峰！他暗自庆幸他们是友非敌。
离开青溪集不久，夕阳西沉时，他们经过一处山村。还未靠近，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村庄已成废墟，焦黑的残垣断壁上挂着十几具尸体，死状凄惨——全身无伤，却面容扭曲，仿佛被抽干精血。几只乌鸦站在尸体上啄食，见人来也不飞走。
“百鬼门的‘噬魂大法’。”赵烈检查尸体，眼中绿芒闪烁。他指尖划过一具尸体的眉心，带出一缕黑气，“至少三名元婴期鬼修出手，手法很专业。”
蓝玲儿不忍地别过脸，星纹剧烈闪烁。石浩拳头捏得咯咯响，脚下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魔宗和邪宗的人越来越猖狂了！”
“他们在找人。”鬼厉阴恻恻道，他也掠过一缕黑气，黑气在他指尖挣扎，发出细微的尖啸。他将黑气捏碎，“这些村民魂魄被搜过，识海都被搅成了浆糊。”他舔了舔嘴唇，“显然是在找凌绝的下落。”
正阳门一名年轻弟子突然跪地呕吐，把胆汁都吐了出来。赵烈脸色铁青如铁：“加快速度！必须尽快找到凌道友！”他声音嘶哑，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众人连夜赶路。月过中天时，前方出现岔路。一条通往正阳门所在的赤霄山脉，另一条则指向万骸山方向。月光下，万骸山方向的路上隐约可见杂乱的脚印和车辙。
“分头行动。”石浩果断决定，眼中寒芒闪烁，“陈墨、清风随正阳门的道友回山报信，其余人跟我去万骸山。”他取出一枚冰晶交给陈墨，“若有变故，捏碎它。”
陈墨欲言又止，最终重重点头：“保重。大家在行动中都要收敛气息，切不可张扬，若有凌师弟消息，立刻传讯。”他剑鞘上凝结出一层白霜，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两支队伍在月色下分道扬镳。石浩四人化作流光掠向北方，谁也没注意到，远处山巅上，一道黑影正冷冷注视着他们。那黑影手中把玩着一枚人骨制成的笛子，笛孔中不时渗出黑血。
“又一群送死的。”黑影喃喃自语，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他举起骨笛吹出一个无声的音符，远处山林中立刻亮起数十双猩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