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里斯裂隙，漆黑深空。
22小时的漫长煎熬，终于走到了尽头。
诺曼底号的舰桥里，引擎反推的狂暴嗡鸣已经沉寂，只余下姿态引擎的细微嘶鸣。
窗外，石村号灰色的船体，此刻已经近在咫尺，占据了整个视野。
随着庞大的机库大门缓缓打开，和石村号相对静止的诺曼底号，一点点挪了进去。
“停泊程序启动，泊入轨道确认。”
“磁力锁接触，锁定完毕。”
“机库气压恢复中，压力均衡。”
“停泊成功，您可以下船了，先生。”
哈尔西平静地宣告着会和行动完美成功，轻微的震动沿着舰体传来，那是两艘飞船在物理上连为一体的清晰信号。
江锋抱着一个皮球，皮球上面破了个三个洞……
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被利爪剖开的大裂谷。
金包银趴在地上，用两个铁爪子遮住电子眼，尾巴轻轻抖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帅，下次还是你来，这家伙不太行。”
江锋嫌弃地瞥了一眼，把球扔给小帅。
“是，先……噗。”
本就瘪瘪的皮球，被合金手掌一抓，多了五个洞，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挤了出去。
江锋眨了眨眼睛，嘴角两边翘起，双手结印，呼吸冥想。
过了半晌，他才睁开眼睛，侧头对控制台上的哈尔西问道。
“你都把它们改成什么了？”
“为了提升它们的战斗力，我上次不是提出了两个蓝图吗？您要出力大的那个……”
哈尔西双手比了个“耶”的手势，江锋这才想起来确有其事。
“出力大到，连个皮球都拿不下？”江锋挠了挠头。
“为了匹配您的使用强度，我在蓝图里调高了它们的最低出力水平。”哈尔西缩了缩头，委屈道：“您也没说要它们去踢球啊……”
“行，我又没怪你。”江锋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要你把它们的最低出力水平往下降一点就行。”
“对了，你之前调整的是多少？”
哈尔西腼腆一笑：“每根手指最低出力水平1930牛顿。”
江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个力道，足以一指把人给点死，无论任何部位。
“多少？”
“嘿嘿嘿……”
“调低，不得超过150牛顿。”江锋随手扔开皮球，往外走去。
“还有，通知小灰，设定减速燃烧轨道。我们去你之前预定好的观测轨道。”
“遵命。”哈尔西严肃敬礼：“前往环绕‘冥河之泪’的稳定观测轨道，高度5000万公里，速度340米每秒。减速倒计时开始，137小时52分钟14秒。”
“石村号姿态引擎启动，推进系统启动预热，将在1.7小时后开始第一阶段减速燃烧。预计六天之内抵达预定轨道。”
江锋瞥了一眼跳出来的轨道示意图，登上了通往诺曼底号机库甲板的电梯。
“哈尔西。更新虫洞威胁信息。”
“是，先生。”哈尔西立即回答：“过去22小时内，观测到11次高能事件，超出了初始模型的估计范围，其中67%都发生在冥河之泪附近空域。”
“那最新的规避策略呢？在石村号减速期间，以及进入目标轨道之后，我们的实际生存概率是多少？”江锋揉了揉眉心，又道。
“基于最新数据进行推演，在阿基里斯裂隙内，任意坐标点，任意给定时间，被一次微观虫洞湮灭事件直接命中的概率，不低于15%。”
“此概率在目标附近空域，预计将上升至22%或25%。”
机库甲板到了，电梯门打开。
江锋走出来，看到了不远处那两架被磁力锁固定在停泊架上的科迪亚克穿梭机。
“规避策略方面。”哈尔西继续道：“对于宏观虫洞湮灭导致的大型物质喷发，由于其喷流物质速度仅为光速的三分之一。”
“因此，只要与喷发源保持大于0.5天文单位的距离，并持续监控其不稳定征兆。”
“在观测到湮灭闪光后立即执行紧急规避机动，成功脱离喷流覆盖的概率可达90%。”
“才90%？”江锋喃喃道，这数字听起来不低，但在这种地方，没有第二次机会。
“然而。”哈尔西继续道：“对于微观虫洞的湮灭事件，当前依然没有可行的规避方案。湮灭瞬间的伽马射线暴，其传播速度为光速。”
“观测到闪光的同时，即是被命中的时刻。规避……概率为零。”
“我和小灰讨论下来，唯一的应对方案，就是时刻维持等离子护盾以23%的功率运转，以偏转和吸收高能辐射。”
“否则一旦船身被伽马射线击中，就会产生级联簇射。”
“因此产生的高能中子流，将会贯穿整个船体。”哈尔西淡淡地说道。
江锋脸色微微一沉，他没说话，他能感知到，哈尔西的话还没说完呢。
“这带来了两个关键问题。”哈尔西出现在江锋掌心，白裙无风自动。
“一个是燃料消耗。”她的小脸很严肃。
“维持23%功率护盾运转，加上潜在的，为了应对大型喷发而进行的紧急规避机动。石村号的燃料消耗速率将提升至正常状态的320%。”
“另一个是废热排放。”
“当前石村号的护盾发电机，最高理论能量转化效率为86%。这意味着，输入护盾的每100单位能量中，有14单位将以废热形式耗散在舰内。”
“目前，这部分废热小灰还能应对，可以将其转化为电能，或用于纳米单元的活动。但其吸收速率存在上限，一旦废热累积超过转化能力……”
江锋点点头：“我知道，必须通过舰体外部展开的散热板阵列向太空辐射排出。”
“是的。”哈尔西听起来并不乐观：“矛盾就矛盾在这儿。”
“当护盾运转的时候，散热板无法伸展，必须完全收回，否则就会和磁约束的高密度等离子进行物理接触，导致熔毁。而如果为了散热而短暂关闭护盾……”
哈尔西停顿了一下：“只需要15分钟，舰体内部累积的中子辐射剂量，就足以让暴露其中的所有人类乘员，在48小时内死亡。”
数据就是数据，数据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