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第谷穹顶。
江锋走在通道里，模拟的“天空”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他刚刚与小灰道别，女孩儿要去完成“船舶代理”的手续。
将那艘庞然大物“ISS石村号”，正式注册到锋雨科技旗下。
小灰的无条件加入让他很高兴。
开玩笑，白得一艘船，那能不高兴吗？
不过，小灰坚持一点，她要江锋负担燃料费，全包的那种。
江锋当时心中还掠过一丝不以为然：‘一艘船而已，燃料再贵能贵到哪里去？锋雨科技虽说正在成长，但还能供不起一艘船？’
道别后，那份轻松感还未散去，他便习惯性地抬起了手腕，对着手环低语。
“哈尔西，石村号的燃料成本，详细计算给我听。”
肩上，一个白裙少女无声无息浮现出来，双手撑着他的肩头，双腿晃悠着。
“正在分析石村号参数。”
“干重2000万吨，满载质量8000万吨。”
“深空任务最大燃料携带量1000万吨氘氚混合燃料。”
“经过精炼加工，氘氚比例1比1。”
江锋微微点头：“这我知道。”
“液态的氘氚燃料，既可以充当乘员舱段的辐射屏蔽层，保护乘员不受到宇宙辐射袭击，又是关键的散热介质，聚变燃料，以及推进工质。”
“无论是武器系统，热管理系统，还是推进系统，都离不开它。”
这是太空工程师的基本常识。
哈尔西的叙述无缝衔接：“补充信息，精炼氘氚燃料的保质期上限为8年。”
“核心限制因素是氚元素的半衰期，仅12年。过期之后，聚变效率将会大幅下降。”
江锋心中啧啧称奇：“有保质期，意味着库存管理和周转更麻烦，成本隐性增加。”
哈尔西平稳地报出关键数字：“当前该型燃料市场报价。”
“以地联币计，历史均价6245元每吨。但锋雨科技当前的交易货币体系已切换为齐里克羽毛币基准，现报价40.55羽毛币每吨。”
江锋的脚步下意识地放缓了，他快速心算着：‘40.55一吨……一千万吨就是……’
江锋心算极快，这个数字本该脱口而出，却在舌尖凝固了。
他脚步猛地一顿，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嗤”的一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异常清晰。
哈尔西精准地报出了那个天文数字。
“1000万吨燃料总成本——405,500,000齐里克羽毛币。”
“四亿零五百五十万？”
江锋这才脱口而出，声音干涩。刚才那点不以为然瞬间被碾得粉碎。
‘四亿多……羽毛币？’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在他胸口，让他瞬间懵了。
这样的成本，远远超出了他基于矿业工程经验的想象极限。
一艘价值连城的星舰，仅仅是让它动起来的“油钱”，就足以压垮无数中小公司。
锋雨科技账面上的流动资金，离这个数字差得太远太远。
他完全无语了，喉咙发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哈尔西……太空航行，一直都这么……烧钱吗？”
“分析推进系统能耗。”哈尔西的回应依旧波澜不惊，条理清晰。
“石村号主反应堆‘玄武岩b-8型’，主要为武器、引力调节阵列等机构供能，峰值功率50拍瓦，聚变效率约为60%。”
“以峰值功率持续运行8年，预计消耗氘氚燃料约62,000吨。”
“此项能耗占比相对较低。”
江锋稍微松了口气：‘六万多吨，几百万羽毛币，这还能接受……’
但哈尔西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了他刚升起的一丝侥幸。
“然而，主反应堆仅能维持舰船基础系统，以及引力调节阵列的悬浮功能，并不能改变其8000万吨的满载质量，也不能通过引力场进行加速。”
“因此，对于石村号来说，推进系统才是能耗主体。”
哈尔西话锋一转，江锋手腕上跳出一个光幕，模拟出石村号那二十个巨大推进器喷口喷射出耀眼等离子流的动态图像。
“石村号实现轨道机动及亚光速航行，主要依赖其20台‘跳跃者’惯性约束聚变推进器。”
“当推进器全功率运转时，等离子喷流的速度将会达到约1万公里每秒，为维持1G的持续加速度，每秒需消耗约78.4吨燃料。”
江锋的心猛地一沉，眼皮直跳：‘每秒快八十吨？’
哈尔西精确地计算着：“以此推算，满载的1000万吨燃料，仅能维持推进器全功率运转2100分钟，也就是35小时。”
“随着燃料消耗，舰船质量减轻，因此最终舰船速度可达1300千米每秒。”
“一天多？”江锋感觉一阵眩晕，心里难以置信。
“不到一天半？四亿多羽毛币烧不到一天半？”
“遗憾的是，先生，实际深空任务周期通常远超35小时。”
“虽然大多数时候，推进系统都不需要工作，但航行中的加速、减速、轨道修正、引力弹弓利用等阶段，推进系统仍需出力。”
“间歇性高功率喷射及长期低功率姿态维持，综合消耗依然巨大。”
“此外，石村号搭载的‘征服级’超光速引擎每次启动及维持超光速航道，所需能量远超主反应堆瞬时输出极限，需长时间充能……”
“……或者，额外消耗巨量燃料，使反应堆超载运行。”
“超载状况下，能量输大幅度提升，但磁约束能力不足，等离子体密度太高，湍流过度形成，反而会降低聚变效率，并大幅提升失效风险。”
“综合评估，一千万吨燃料储备，在非极限作业及频繁超光速的常规深空任务模式下。”
“即使最节约地使用，也难以支撑超过一年的任务周期。”
“因此，任何星际货轮，都需要在不同的中转星系，进行大量且多次的补给。”
冰冷的现实如同月球的真空，瞬间抽走了江锋周围所有的空气。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眉头紧皱。
‘原来……拥有一艘船，仅仅是开始。养它，开动它，才是真正无底洞。’
巨大的错位感觉席卷而来。
果然，许多事情，只有深入行业前线，才知道其中艰辛。
怪不得……
怪不得太空矿业被称作“重资产”的绞肉机。
每一个矿场背后都堆砌着天文数字的投资和令人绝望的折旧。
怪不得那些“星际运输公司”的报价单，看起来就像是天文数字的玩笑。
因为成本本身就高得像个噩梦！
那看似丰厚的利润，不过是庞大成本基数上，挣扎着挤出来的一点点微薄喘息，只是因为数量实在巨大，才积少成多，变成了天文数字。
‘这哪里是赚快钱？这分明是在走钢丝！’
“还有一个因素，先生。”哈尔西的声音再次响起。
“石村号使用的是上一代聚变技术，以及上一代推进系统技术。”
“若采用新一代无中子聚变反应堆，燃料将替换为氚氦三燃料。”
她微微一顿：“当前氚氦三燃料的市场均价，是氘氚燃料的4.7倍。”
“……”
江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表情介于想笑和想哭之间，最终化为一声短促而干涩的叹息。
‘4.7倍？’
‘那岂不是……直接奔着二十亿就去了？’
江锋想到这里，心里松了口气：‘老天，幸亏是旧型号。’
“补充说明，您答应过给‘灰船长’寻找更好的科技，更好的反应堆的……”
哈尔西幽幽地一句话，让江锋顿时绝望地瞪大眼睛，心里腹诽。
‘哈尔西，你这哪里是补充说明？你这分明是补刀！’
‘精准无比，冷酷无情！’
他撇过头瞪着哈尔西，哈尔西小脸正气凛然，抬头挺胸，骄傲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