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梅内德斯内心剧烈震动。
‘仅仅是这些‘工蜂’和‘工匠’，其制造成本和市场价值……恐怕就远超‘威廉二世’账面上那点可怜的残值了！’
‘我的评估模型难道完全错了？’
‘看来，我们这个协理是玩真的，他有绝对的把握？’
‘难道，这些零部件修好，真的不需要花费重金？’
梅内德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放弃思考才是最好的办法。
看着江锋平静的神色，他忽然深深呼了口气，一时间心中唏嘘不已。
‘哼，我老喽，还是别逞能的好。’
‘江协理和茉莉小姐，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需要的，也只是一个执行者而已。’
‘或许，我应该更专心在服从命令，而不是提出什么在我看来富有创造性的建议。’
江锋没有理会两人迥异的表情，他走到场地中央，轻轻拍了拍手。
手环亮起，一个跳动的蓝色光立方投影浮现。
“哈尔西，全船扫描，最高精度，建立完整的结构模型。”
“指令确认，密钥权限认证。启动‘威廉二世号’船坞辅助能源接口，执行全系统唤醒扫描。”哈尔西把自己给装成了一股冷静的电子音。
江锋明明看到，光幕边缘，一双大眼睛闪了闪，等他再看去，却没了。
瞬间，船坞穹顶下的照明似乎都暗了一下，巨大的能量被注入那艘沉寂的老船。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和内部设备重启的闪烁灯光，“威廉二世号”仿佛短暂地回光返照。
遍布船体的气闸门、检修盖“嗤嗤”作响，依次打开，露出了内部幽深复杂的通道。
“嗡……”
两千台“工蜂”无人机如同被惊起的金属蜂群。
各种翅膀，大的，小的，仿生的，旋翼的，升力风扇的，矢量喷口的。
全都同时启动，发出近乎整齐划一的嗡鸣。
它们按照哈尔西规划的路线，分成无数股细流，精准地涌入船体打开的各个入口。
八百台“工匠”机器人也迈开沉稳的步伐，分成几组，沿着大型通道或借助外部脚手架，开始攀附上船体表面。
一场由机器主导的、精密而无声的“外科手术”正式拉开帷幕。
卡尔已经完全顾不上梅内德斯了，他冲到临时搭建的现场指挥台前，眼睛死死盯着上面开始快速构建的“威廉二世号”全息透视图，嘴里念念有词。
“对，就是这样，先探明结构……好小子们，干得漂亮……”
梅内德斯则站在一旁，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定格成一抹微笑。
几个小时在紧张而高效的扫描中过去。
临时指挥台上，“威廉二世号”的全息模型已经构建完毕，但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代表损伤和故障的刺眼红色区域。
哈尔西的电子音打破了沉寂。“扫描完成。结构损伤评估报告生成。”
“主要问题如下：主聚变堆组冷却剂回路发现三处严重泄漏点。”
“裂变备用堆燃料棒衰变余量仅剩18%，临界状态不稳定。”
“超光速引擎核心计算模块彻底失效，物理性烧毁。”
“引力调节阵列主等离子导管存在多处熔穿及堵塞。”
“主龙骨梁检测到应力损伤和大量微裂纹，远超安全执行标准……”
全息投影上，代表主龙骨梁的那条粗大光柱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色裂纹，聚变堆区域更是红得发黑。卡尔脸上的狂热褪去，只剩下凝重和失望。
“三处？天呐，我就知道……”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看向江锋。
“江工，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得多啊！”
“主龙骨伤成这样，拆解风险极大，稍微受力不均就可能整体断裂崩塌。”
“可惜了这些好机器人，但要啃下这块硬骨头，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要是在船坞出了安全事故，是要被罚款的。要不然……”
卡尔看向了梅内德斯，试图替他说说话。可他没想到，原本之前急切的梅内德斯，却对他摇了摇头，一言不发，没有再劝江锋的意思。
“代价不算大。”江锋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全息投影上那些刺眼的红色区域，眼神锐利。
“风险可控，价值仍在。”
“哈尔西，重新规划拆解方案。”
“第一阶段，剥离所有外部非承重装甲板。”
“把主龙骨，还有主要的能源管线全部暴露出来，方便之后拆解。”
“指令确认。方案优化中……方案生成。”
“优先断开所有能源管线及压力容器连接，确保能源核心无害化。”
“工蜂集群负责精细切割、内部小件拆除及初步扫描分类。”
“工匠集群负责大型结构件分离、承重支撑点架设及高危源隔离。”
“任务指令包已下发。”
蓝色的光立方闪烁了一下，无形的指令瞬间传遍整个机器军团。
原本相对安静的现场，立刻进入更高强度的作业状态。
更多的“工蜂”扑向船体表面，精密的切割光束在装甲板上划出明亮的线条。
大型“工匠”举起沉重的支撑柱，开始在关键节点下方进行加固。
另一些“工匠”则开始小心翼翼地接近动力甲板，准备进行危险的无害化操作。
江锋这才转头看向卡尔：“卡尔，你来做现场总控。”
“哈尔西会标记所有异常点和关键决策节点，需要你的经验和判断来最终确认。”
“盯着点聚变堆和主龙骨的拆解路径，安全第一。”
江锋不是不信任哈尔西，而是此时此刻，这样的工作，可以最大化的拉拢人心。
卡尔看着江锋毫无动摇的眼神，又看了看透视图中，已经开始按照新方案高效运转的机器军团，胸中的热血似乎又被点燃了。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好！交给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盯得住！”
最后，江锋的目光落在脸色平静的梅内德斯身上。
“梅内德斯博士，你的任务也很重要。“
“现在，立刻去联络我们之前筛选过的潜在买家名单。”
“重点接触那几家对古董级核心部件有特殊需求的。”
“告诉他们，我们手上有九五新的零部件即将上市。”
“意向金比例往高了报，先吊住他们的胃口。”
“拆除需要大概一周左右，维修，连同发货的运输时间，最多需要一个月。”
“怎么样？有头绪吗？”江锋停下来，等待着梅内德斯回答。
梅内德斯闻言，心里有了数，他再次开口确认：“协理，你确定4周后能交货？”
“没问题。”江锋点头。
梅内德斯叹了口气，他看着江锋那双深邃平静，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睛，再环顾四周那支高效得令人心悸的机械军团，以及卡尔重新投入工作的专注背影。
他明白，在这个泊位中，在这个项目上，在前进之鹰里。
江锋的意志就是最高指令。
“明白了，协理。我马上去办。”
梅内德斯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职业经理人的干练。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艘正在被“金属蚁群”迅速肢解的巨舰，转身快步离开了喧闹的c-77泊位。
江锋和卡尔道别，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没时间守在这儿。
随着他们离去，泊位内只剩下机器运转的轰鸣。
巨大的“威廉二世号”在数千台精密机器的协作下，正被一点点、一层层地剥开它锈蚀的外壳，切割的火花在幽暗的船坞中此起彼伏地闪烁，像一场无声而壮丽的金属暴雨。
不，这是一场淘金。
最单纯，最原始的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