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演武场，墨色陌刀撕裂晨雾。
陈锋玄甲戎装立于点将台，脚下是列阵如林的玄甲、陌刀、重骑三营精锐。新淬的墨玄铁母兵器在初阳下吞吐着幽暗光泽，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杀意混合的凛冽气息。
“今日不练阵型！”陈锋的声音如寒铁交击，响彻校场，“三营混战！玄甲守，陌刀进，重骑冲！不见血不准停！”
令旗劈落瞬间，八百重骑已如黑色山洪倾泻而出，马蹄声震得地皮颤抖。赵铁鹰一马当先，手中丈二墨色马槊直指玄甲方阵：“碾碎他们！”
苍梧大校场，破晓的晨光艰难刺透浓重的冬雾。凛冽寒气中，墨色陌刀如钢铁丛林般矗立，刃口流转着新淬的幽暗光泽——那是墨玄铁母独有的吞噬光线的特性。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皮革、冷冽汗味与未散尽的炭火气息，沉重得令人窒息。点将台上，岭南王陈锋一身玄色重甲，肩头黑色王麾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冰冷的面甲下，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利刃，缓缓扫过脚下肃杀无声的三支雄师。
玄甲军如黑色磐石，塔盾层叠如墙，长槊如林，只露出盔甲缝隙中一双双嗜血的眼眸；陌刀营如山岳将倾，丈余巨刃斜指苍穹，刀刃上墨色纹路仿佛凝固的血槽；重骑营则如蓄势的黑色雷霆，人马俱覆墨玄铁母锻制的厚重札甲，连战马喷吐的白汽都带着金属的寒意。三股肃杀之气在校场上空碰撞、绞缠，压抑得连飞鸟都不敢掠过这片死地。
“今日——”陈锋的声音陡然炸响，如同冰河开裂，瞬间撕碎了凝滞的晨雾，清晰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敲打在每一颗狂跳的心脏上，“不练阵型！不论尊卑！只论生死！”
他猛地踏前一步，重甲靴底撞击台面，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玄甲军！原地固守！寸土不让！”
“陌刀营！推进！斩断一切挡路之敌！”
“重骑营！冲锋！给本王碾碎前方所有阻碍！”
令旗如染血的闪电，决然劈落！
“杀——！！！”
八百重骑营如同压抑到极致的地火轰然喷发！赵铁鹰一马当先，座下覆盖墨玄铁母马铠的巨驹“黑山”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狠狠砸落，震得地面微颤！他手中那杆同样以墨玄铁母锻造、长达丈二的马槊，槊尖在熹微晨光中划出一道撕裂空气的乌芒，直指前方玄甲军森严的盾阵！
“碾碎他们！！”赵铁鹰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凶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嘶哑！
轰隆隆隆——！
八百重骑，八百座移动的铁山！沉重的马蹄践踏大地，汇成一股天崩地裂的恐怖声浪，整个校场的地皮都在疯狂颤抖！铁蹄掀起的泥雪碎草如同黑色的浪潮，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玄甲军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钢铁壁垒，狠狠撞去！
玄甲军阵中，指挥使张辽瞳孔骤缩，须发戟张：“立盾！槊林！起——！”
“喝！”数千玄甲军士齐声暴喝，声震四野！最前排的重型塔盾轰然砸地，盾底尖锐的钢锥深深楔入冻土！第二排、第三排的长槊手同时发力，密密麻麻的槊锋如毒龙出洞，瞬间在盾墙前方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森林！阳光照射在冰冷的槊尖上，反射出刺骨的寒芒！
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重骑洪流与玄甲钢铁壁垒的距离在呼吸间归零！
就在双方即将以血肉之躯进行最惨烈碰撞的刹那——
“分！！！”
赵铁鹰一声裂帛般的狂吼！冲锋在最前方的重骑营精锐如同演练过千百次，控缰夹马，动作整齐划一得令人心寒！狂暴冲击的钢铁洪流竟在电光火石间一分为二！如同被无形巨斧劈开的黑色怒涛，险之又险地擦着玄甲军最外沿的槊尖，向两翼狂飙分流！
沉重的铁蹄几乎是贴着玄甲士卒的鼻尖掠过，卷起的劲风如同钢鞭抽打在冰冷的铁甲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不少玄甲士卒甚至能看清对面重骑铁盔下那双布满血丝、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眸！
然而，重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这块难啃的玄甲铁盾！
被重骑狂暴冲锋气势完全吸引、阵型不由自主微微前倾的陌刀营侧翼，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分流的重骑铁蹄之下！
“陌刀！转！”陌刀营指挥使雷虎目眦欲裂，嘶声咆哮！但厚重的陌刀转向何其艰难！
晚了！
“凿穿他们！”赵铁鹰的咆哮如同死神的号角！他率领的左翼重骑洪流，如同烧红的巨锥，狠狠凿向陌刀营相对脆弱的右后侧！
嘭！咔嚓！噗嗤——！
令人牙酸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利刃破甲声瞬间交织成一片！墨玄铁母锻造的重骑槊锋，在叠加了战马冲锋的恐怖动能后，展现出了超越凡铁的毁灭力量！陌刀营士卒身上精良的鱼鳞铁甲，在槊锋前如同纸糊般脆弱，瞬间被洞穿！沉重的槊锋带着恐怖的动能，将人体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挑飞、贯穿！鲜血如同喷泉般泼洒在冰冷的校场冻土上，迅速凝结成暗红的冰晶！
“稳住！给老子稳住！”雷虎双目赤红，挥舞着门板般的巨刃，试图稳住阵脚。但重骑的冲锋一旦撕开缺口，便是彻底的碾压！后续的铁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顺着缺口疯狂涌入、践踏、劈砍！陌刀营引以为傲的巨刃，在贴身混战和重骑的冲击下，难以发挥劈斩威力，瞬间陷入混乱与屠杀！
而几乎同时，被重骑擦边而过的玄甲军，阵型已恢复严整。张辽看着陌刀营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玄甲！推进！碾过去！”
“轰！轰！轰！”玄甲军动了！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沉重的塔盾和如林的长槊，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朝着陷入混乱、又被重骑分割的陌刀营碾压而去！他们才是最终的收割者！
校场瞬间化为最残酷的修罗屠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没有演练的木刀木枪，全是开了锋的真刀真枪！墨玄铁母的兵器每一次挥砍劈刺，都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雨！惨叫声、怒吼声、金铁撞击声、战马嘶鸣声、骨肉碎裂声……汇聚成一股直冲云霄的死亡交响！浓烈的血腥气瞬间盖过了清晨的寒雾！
点将台上，陈锋负手而立，玄色王麾纹丝不动。冰冷的面甲下，那双眼睛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绝对的冷酷与满意。他需要的不再是花架子的精兵，而是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敢撕碎任何强敌的虎狼！墨玄铁母的锋芒，必须用鲜血开刃！
万里晴空之下，深蓝近墨的海水在船艏两侧轰然碎裂，溅起数丈高的惨白浪沫。“镇海”、“破浪”、“定远”三艘钢铁巨舰，呈锋矢阵型，如同三柄斩开碧波的巨刃，以骇人的速度犁开墨色海疆，直扑北方！
甲板上，水师统领韩镇海如同礁石般钉在舰艏。咸腥冰冷的海风带着初冬的凛冽，狠狠抽打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庞，却无法撼动他眼中那片冰封的杀场。猩红的岭南商会旗在主桅上猎猎狂舞，带着一种近乎讽刺的张扬。侧舷，所有覆盖炮窗的厚重油布早已撤下，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巨兽狰狞的獠牙，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幽光。
“禀统领！前方三十里，已至东海界碑海域！朝廷水师‘定海’、‘平波’二舰已升起警示旗，勒令我方船队立刻停航！”了望塔上，旗语兵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顺风传来。
韩镇海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停航？告诉他们，岭南商会船队，正常通航！不予理会！”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传令！三舰炮窗全开！装填实心弹！各炮位进入一级战备！航速保持！阵型不变！给老子抵近到界碑三里之内！少一丈，军法从事！”
“诺！”副将高声应命，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三艘巨舰庞大的身躯发出低沉的咆哮，速度丝毫不减，甚至隐隐更快！如同三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海兽，裹挟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那象征大周海防尊严的敏感界线，蛮横无比地直冲过去！
二十里！十里！五里！
前方，朝廷水师那两艘在岭南巨舰面前显得如同玩具般的“定海”、“平波”号，已然清晰可见。甲板上人影慌乱跑动，刺耳的警钟声隔着海风隐约传来。更多的警示旗语疯狂挥舞，透露出对方指挥官气急败坏的惊恐与愤怒。
韩镇海甚至能看清对方主舰甲板上，那个身穿四品武官袍服、须发戟张的老将，正跳着脚对着岭南船队的方向怒吼着什么，却被淹没在海风与巨舰破浪的轰鸣中。
三里！
“镇海”号庞大的舰艏，如同挑衅般，悍然越过了那道无形的东海界碑线！
“轰！！！”
几乎在越界的瞬间，朝廷水师“定海”号的舰艏炮口喷出了一道火光和浓烟！一枚实心铁球带着尖锐的呼啸，划过一道抛物线，最终在距离“镇海”号右舷尚有数十丈的海面上砸起一道巨大的水柱！
警告射击！
“呵……”韩镇海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眼中寒芒爆射，“就这点胆气？传令！右舷三号、七号炮位！目标——‘定海’舰艏左前方五十丈海域！给老子放两炮听听响！告诉他们，岭南的炮，是这么打的！”
“右舷三号、七号炮位！目标敌舰左前五十丈！放！！！”
令旗挥落！
轰！轰！
两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如同九天惊雷在平静的海面炸响！远超朝廷水师炮火的巨大声势！两枚沉重的实心铁球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砸落在“定海”号舰艏左前方不足五十丈的海域！
嘭！嘭！
两道比之前“定海”号警告射击粗壮数倍的水柱冲天而起！浑浊的海水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浇在“定海”、“平波”二舰的甲板上！巨大的冲击波甚至让这两艘较小的舰船剧烈摇晃起来！甲板上的水卒猝不及防，顿时摔倒一片，惊呼连连！
“定海”号上，那位四品老将脸色煞白如纸，死死抓住船舷才稳住身形，望向那三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的岭南巨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这绝不是商船！这是战争凶器！岭南王陈锋，他想干什么？！
韩镇海站在“镇海”号舰艏，迎着对方惊惧的目光，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三艘巨舰庞大的身躯在越过界碑后，并未继续前进，而是嚣张无比地开始在海面上缓缓游弋、转向，巨大的炮口随着船身转动，有意无意地扫过朝廷水师那两艘瑟瑟发抖的小船。无声的威慑，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苍梧王府，地底深处。厚重的石门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冷的光。
“王爷，‘燕子’急报！”李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长途奔袭后的沙哑和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双手奉上一枚细小的蜡丸。
陈锋接过，指尖微一用力，蜡封碎裂，露出里面卷得紧紧的一小卷薄纸。幽冷的光线下，他目光如电，急扫而过。
“苏远，本名苏静远，前朝江南苏氏嫡子。苏氏因玉玺案被满门抄斩，唯苏远因盲免死，充入教坊司为奴。贞元七年至十年，奉旨专职抚琴侍奉于……敏贞皇后寝宫。贞元十年冬，皇后崩逝，苏远随即被调离内廷，后不知所踪，直至三年前隐于漱玉斋。”
敏贞皇后！贞元十年！陈锋捏着纸条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贞元十年冬，正是九皇子陈珏的生母，那位在深宫中郁郁而终的敏贞皇后香消玉殒之时！一个前朝罪奴，一个失势皇子生母的专属琴师……九皇子陈珏如今手握虎符，却日日秘密探视这个老琴师，风雨无阻，送药听琴……
这绝非简单的念旧！这是九皇子内心深处，一个与生母之死紧密相连、绝不容外人触碰的逆鳞！是他所有冷酷算计之下，唯一残存的人性软肋！
“九皇子近期可有异常？”陈锋的声音在幽暗的地室中响起，冰冷无波。
“有！”李三立刻回道，语速极快，“据内线密报，三日前深夜，九皇子曾秘召太医院院判张仲景入宫，出示一份药方，详细询问其中几味药材的配伍禁忌及替代之法，神色……极为焦躁关切。而那张药方，经查证，正是治疗眼疾与心脉郁结之症所用！其所询禁忌药材‘龙血竭’，极为罕见，只产于岭南十万大山深处！”
陈锋眼中寒光乍现！龙血竭！岭南！九皇子在为谁求药？答案呼之欲出！那盲琴师苏远的眼疾和心脉之症，恐怕已到了非此药不可的地步！而此药，恰恰掌控在岭南手中！
“好！好一个情深义重的九弟！”陈锋缓缓起身，幽冷的珠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上，如同蛰伏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猩红的双眼。他踱步到石室中央巨大的沙盘前，目光落在象征帝都的金色模型上，指尖缓缓划过那代表“漱玉斋”的微小标记。
“李三。”
“属下在！”
“动用最高级别‘隐线’，不计代价，三日内，将十钱‘龙血竭’……”陈锋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珠，一字一句砸落，“送入京城。但，不是给漱玉斋。”
他猛地转身，眼中风暴凝聚，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冰冷弧度。
“想办法，让这药‘恰好’出现在太医院院判张仲景的私人药柜里。要让他‘无意间’发现，更要让他知道，这药，来自岭南！来自本王！”
李三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陈锋的用意！这是要将九皇子唯一的软肋和命脉，赤裸裸地暴露在朝堂的漩涡中心！一旦张仲景知晓此药来自岭南，而九皇子又急切索求……这其中的关联，足以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九皇子再想维持他那“纯孝”人设，再想隐藏对漱玉斋的关切，便是痴人说梦！
“属下明白！定不负王爷所托！”李三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与狂热的兴奋，重重叩首，身影迅速融入黑暗。
幽暗的石室中，陈锋独自立于沙盘前。沙盘之上，象征岭南的三条无形巨龙——中路直插河洛的墨色匕首，东路沿海咆哮的赤龙，西路山林潜行的黑龙——已然蓄势待发。而此刻，在那象征帝都的金色城池阴影下，一条名为“漱玉斋”的毒蛇，已悄然昂起了头颅，獠牙淬毒，准备给予那高高在上的九皇子，最致命的一击！
岭南的刀锋，在墨玄铁母的寒光中淬炼；岭南的巨舰，在东海波涛上书写战书；岭南的阴影，已缠绕上帝都最尊贵者的咽喉！
剑指中原，已非宏愿，而是轰然前行的铁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