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太后闻言,沉吟道。
“拉拢的事安排得妥当些,莫要留下把柄,免得被漼太傅抓到由头参咱们一本。倒是漼氏那边,就一个漼文玥,你觉得她会使出什么手段?听说这姑娘颇为张扬,怕是会在参选时主动寻衅。”
“漼文玥虽只是漼家堂女,但有漼太傅撑腰,手段定然不会收敛。”
梅先生的神色凝重起来。
“臣猜测,其一,她可能会暗中散布谣言,诋毁其他世家女子,尤其是咱们有意拉拢的崔明慧、卢清沅等人,比如造谣崔明慧继母苛待、卢清沅体弱难担妃嫔之责;其二,或许会买通宫中的低层太监宫女,在参选时动手脚,比如弄坏别人的衣料、在香料里掺异味,或是在陛下面前故意说错其他女子的出身;其三,漼文玥善舞,漼氏必然会安排她在陛下面前跳《惊鸿舞》,借此独占风头,再让漼太傅的门生在陛下耳边吹风,夸赞她端庄得体。”
“那咱们该如何应对?”
戚太后的手指紧紧攥住锦袍的衣角,显然对漼氏的手段颇为忌惮。
毕竟漼太傅在朝堂根基深厚,若是后宫再被漼家女子掌控,她这个太后的位置恐怕都要坐不稳。
“针对谣言,咱们需提前做好准备。”
梅先生有条不紊地说道。
“让咱们安插在京中茶楼、酒肆的人密切关注市井动向,一旦有谣言传出,立刻让对应的世家出面驳斥,同时反将一军。”
“臣已找到曾在漼府当差、被漼文玥苛责打骂赶出府的丫鬟,届时让她在市井间不经意间透露漼文玥性情骄纵、私罚下人,再提一句漼家为送她入宫,暗中联络内务府官员,虽无实据,却能搅乱漼氏的名声,让陛下心生芥蒂。”
“至于宫中的手脚,”
他顿了顿,继续道。
“太后可借‘春选在即,宫闱需肃整’之名,下令更换一批参选时负责引导、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换成咱们从戚家旧部中挑选出来的可靠之人。”
“另外,给崔明慧、卢清沅她们每人准备一枚特制的香囊,里面除了常用的兰花、檀香,还加了防风、藿香与少量朱砂,既能防虫,也能防漼氏暗中用迷香或浅毒扰乱心神。再嘱咐她们参选前自带饮食,勿食宫中陌生人递来的东西。”
说到漼文玥的才艺展示,梅先生笑了笑。
“漼文玥的《惊鸿舞》虽灵动,却偏于艳丽,陛下近来崇尚清雅。咱们可让王若薇准备一曲《高山流水》,用古琴弹奏,清雅脱俗,合陛下心意;再让郑灵芝准备一支《太平乐》,舞步端庄喜庆,暗合春日选妃、国泰民安的寓意。”
“同时,安排李嬷嬷在陛下身边适时提及,‘女子过于张扬好舞,恐失端庄’,暗中动摇陛下对漼文玥的印象。”
戚太后听得连连点头,又想起一事。
“说起李嬷嬷,她是先皇留下的老人,向来中立,春选时她要负责安排参选女子的位次与觐见顺序,若是被漼氏收买,故意将咱们的人排在后面,或是安排在陛下疲倦时觐见,那就糟了。”
“李嬷嬷早年受过戚家的恩惠,只是碍于先皇遗命,不愿参与党争。”
梅先生道。
“臣可亲自登门拜访李嬷嬷的住处,提及当年戚老夫人曾救过她孙儿的性命。那时她孙儿得了急痘,京中大夫都束手无策,是戚老夫人派了私家大夫送去药材,才救回一命。”
“动之以情后,再许她一个承诺,待春选结束,便让她的孙儿通过恩荫入翰林院当编修。李嬷嬷最疼这个孙儿,想必会暗中相助,即便不偏向咱们,也绝不会帮漼氏刁难人。”
两人又商议了许久,从参选女子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的指导,到如何打通内务府关节、确保参选时的笔墨纸砚与场地布置不出差错,再到应对突发状况。
比如漼文玥故意冲撞其他女子引发争执,或是暗中让下人散播其他女子的过错,都一一制定了对策。
若有争执,让咱们安排的宫女立刻禀报李嬷嬷,按宫规处置,不偏不倚却暗护己方。
若漼文玥暗中动手,便让王若薇借“探脉”之名,指出受牵连的女子可能“误食不适之物”,间接揭穿其手段。
铜炉里的沉香渐渐燃尽,烟气变得稀薄,殿外传来悠远的更鼓声。
“咚——咚——”,已是夜半三更。
梅先生起身告辞,整理好衣袍,对着戚太后躬身行礼。
“太后安心,臣定会按今日商议之事一一落实,先联络柳氏与卢尚书,再安排市井与宫中的人手,绝不让漼氏借春选之机扩大势力。”
戚太后挥了挥手,示意侍女掌灯送他出去。
“先生辛苦,此事便全拜托你了。务必小心行事,漼太傅老谋深算,莫要让他察觉到蛛丝马迹,反被倒打一耙。”
梅先生应了声“臣遵旨”,便跟着侍女走出殿门。
夜风寒凉,吹得他紧了紧衣襟,抬头望向天边的残月,眼神坚定。
春选之争,从来不止是世家女子的入宫之路,更是戚氏与漼氏的权力较量。
漼氏有漼太傅的朝堂声望与番邦关系加持,戚氏唯有牢牢掌控后宫,才能稳住局势,他断不能有半分差错。
侍女提着宫灯在前引路,暖黄的灯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晰,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而长信宫内,戚太后仍坐在案前,翻阅着那本标注详尽的名册,指尖在崔明慧、王若薇等人的名字上一一划过,最后停在“漼文玥”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嘴角却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梅先生离开后,青黛端来一碗安神汤,轻声道。
“太后,夜深了,您喝点安神汤早些歇息吧。梅先生办事稳妥,林伯与沈清辞的事,定会办妥的。”
戚太后接过安神汤,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手中温热着,目光望向窗外的月色,沉声道。
“我不是担心先生办事不力,而是担心陛下那边。今日早朝,陛下看似对春选之事毫无异议,可我总觉得,他好像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李德全最近也频频派人出宫,不知道在查些什么。”
“太后不必太过担心。”
青黛安慰道。
“陛下即便有谋划,也无非是想借春选制衡漼氏与我们。我们只要按原计划行事,拿到漼氏的证据,再让柳小姐顺利入宫,日后便不怕陛下为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