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捧着温热的茶盏,心中安定不少,轻轻点头。
“有师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是师父也要多加留意,别卷入他们的纷争里。”
“我知晓。”
周生辰颔首,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背,二人皆是一怔,随即又各自移开目光,恪守着婚前的分寸与礼数。
三日内,李德全已将参选世家的立场排查清楚,整理成名册呈给刘徽。
名册上,依附漼氏的世家有七家,依附太后的有五家,中立派世家有十余家,另有两家曾与沈从安有过资金往来,此次也送女参选,意图不明。
刘徽翻看名册,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果然不出朕所料。漼氏与太后各怀心思,还有两家沈党余孽想浑水摸鱼。李德全,你暗中吩咐礼部,对那两家沈党世家的女子,按规矩遴选即可,不必特殊照拂,稍有差池便取消资格。”
“奴才明白。”
李德全应道。
“另外,盯紧漼氏与太后的动作,若他们有舞弊或私下勾结之举,立刻禀报。”
刘徽补充道。
“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在这春选里翻出什么浪来。”
李德全躬身退下后,刘徽将名册放在烛火旁,火光映照着纸上的名字,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他要的从不是一场简单的选秀,而是借春选这盘棋,理清世家与派系的纠葛,趁机削弱漼氏与太后的势力。
沈从安案尚未了结,春选恰好成了他制衡各方的利器。
此时,宫外的春选筹备已如火如荼,各世家忙着教导适龄女子礼仪才艺,京城内的绸缎庄、首饰铺生意火爆,连胭脂水粉的销路都翻了几倍。
而荆州的卫峥仍在焦灼等待援军,李嵩护送林伯的队伍已进入河南地界,距离京城只剩五日路程。
朝堂的风,吹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拂向了远方的荆州与河南。
春选的锣鼓声虽未正式敲响,一场围绕着权势与利益的暗斗,已在皇室与世家之间悄然展开。
刘徽坐在养心殿内,运筹帷幄,静静等待着最佳时机,落下这盘棋的下一步。
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卷着护城河畔的柳絮,轻轻扑在时宜的车帘上。
青竹车驾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平稳的轱辘声,穿过京城热闹的街巷,往南辰王府而去。
时宜端坐在车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绣的缠枝莲纹样,方才出门时母亲叮嘱的话语还在耳畔。
“南辰王常年驻守边境,此次回京虽暂歇,却也难免卷入朝堂事,你去了王府,莫要多问政事,只和王爷敲定结婚细节便好。”
她轻轻点头,心中却仍有几分牵挂。
自那日在王府听闻春选的消息,虽有周生辰的安抚,可京中近来愈发浓重的派系气息,还是让她放心不下。
车驾忽然停稳,侍女云溪掀开车帘。
“小姐,南辰王府到了。”
时宜扶着云溪的手下车,抬眼便望见王府朱红色的大门,门口两尊石狮威严矗立,门楣上“南辰王府”四个鎏金大字沉稳厚重。
值守的侍卫见了她,立刻躬身行礼。
“时宜小姐安好,王爷已在书房等候。”
跟着引路的小厮穿过王府庭院,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两旁种着成片的海棠,花瓣随风飘落,铺成一层粉色花毯。
偶有仆役捧着文书或茶水走过,皆是轻手轻脚,偌大的王府虽陈设规整,却少了几分世家府邸的喧闹,多了些军旅世家的肃静。
“小姐,书房到了。”
小厮在一扇雕花木门旁停下,轻声通报后便退了下去。
时宜抬手轻叩木门,里面传来周生辰温润却带着几分沉稳的声音,
“进来。”
她推门而入,书房内书卷气与淡淡的松墨香扑面而来。
周生辰正坐在案前批阅公文,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系着嵌玉腰带,长发用玉冠束起,侧脸线条利落分明。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指节清晰,笔尖在公文上落下有力的字迹。
听到脚步声,周生辰抬眸看来,目光瞬间柔和了几分,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起身道。
“还以为你要晚些到,路上还顺利?”
“劳师父挂心,一路安好。”
时宜微微屈膝行礼,目光扫过案上的公文,见封皮写着“西州边境布防”字样,便知他仍在操劳边境事务,心中微暖。
“师父还在忙公务?若是不便,我改日再来便是。”
“不妨事,都是些收尾的差事。”
周生辰抬手示意她坐,转身走到一旁的茶桌前,提起茶壶为她倒了杯热茶。
“刚沏的雨前龙井,你尝尝。”
时宜在茶桌旁的梨花木椅上坐下,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春日的微寒。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香醇厚,入口回甘,正是她素来喜欢的味道。
“师父倒是还记得我爱喝这个。”
时宜眉眼弯了弯,眼底漾开浅淡的笑意。
周生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笑容,嘴角也勾起一抹浅弧,
“你从前在西州学字时,便总爱偷喝我案上的龙井,怎么会不记得。”
这话勾起了往昔的回忆,时宜脸颊微热,想起年少时跟着他在西州王府学文识字,常常趁着他处理军务的间隙,溜到书房偷喝他的茶,还总被他抓个正着,却也从未真的罚过她。
那时的日子简单纯粹,没有朝堂纷争,没有世家纠葛,只有师父的教导与庇护。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师父还提。”
时宜轻声嗔道,随即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起来。
“今日来,是想和师父商议一下婚期的事。我阿娘说,春末天气正好,既不燥热也不寒凉,问师父这边是否方便?”
周生辰闻言,指尖轻轻敲击着茶桌边缘,沉吟道。
“我已让人与西州那边对接,边境将士驻守妥当,我这边暂无大碍。只是春选虽还未正式开始,京中局势却有些微妙,我需再确认几日,确保婚期不会受旁事干扰。”
他顿了顿,看向时宜,目光坚定,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婚典。待婚事定下,我便向陛下请旨,婚后暂返西州,少涉京城朝堂的纷争,只守着你与边境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