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太师府内，徐墨、种桵与敬翔三人靠着案几围坐着。
案上摊着地图，图上，三晋之地被朱笔圈出，徐墨指尖重重敲在图上，语气带着难掩的兴奋：“如今晋国动乱，正是我大梁出兵三晋、开疆扩土的机会！”
话音刚落，敬翔便沉声道：“不可。”
他须发微颤，目光扫过地图上大梁腹地的位置，语气斩钉截铁道：“徐公只看外患，却忘了内忧。”
他指尖一一划过地图上的荆南、两浙、安南、湖南等地。
一边划他一边说道：“荆南高季兴、两浙钱镠、静海军曲颢、湖南马殷这四路节度使，眼下虽对朝廷称臣。”
“实则各据一方——高季兴造舰五百艘扼守荆襄，钱镠拥两浙十三州精兵，马殷在湖南聚兵五万，便是偏远的曲颢，也握着安南两万兵马。”
“他们听调不听宣，朝廷政令到了地方便成了一纸空文，有虎在侧，徐公如何放心？”
徐墨眉头紧锁，正要辩驳，却被敬翔抬手止住。
在种桵看来，敬翔这性子实在直了些，身为臣子这般实在不可取，好在，徐墨并无恼色。
敬翔接着说道：“徐公可知，如今大梁看似为诸侯之首，实则虚胖。”
“天下能真正调遣的兵马，算上禁军与边镇可战之卒，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五万之余。”
“而无两浙之地之赋税，披甲二十五余万。已是大梁的极限，甚至已经到了穷兵黩武的地步。”
“可那四路节度使，加起来已有十余万众——高季兴的三万水师能断江路，钱镠的五万甲士能袭淮南，马殷的兵马若出荆南，三日便可逼洛阳。”
说到这里，敬翔突然俯身，指着地图上洛阳与三晋之间的通道：
“若此刻贸然伐晋，大军主力北上，这四人若在境内生乱，或是索性称王自立，便是从背后捅来的刀子。”
“更险的是，若他们合兵一处直逼洛阳，切断粮草补给，北上的二十余万大军前有晋军，后无支援，转瞬就会陷入夹击，到时候不战自溃都是轻的。”
种桵也是一脸的严峻之色。
徐墨闻言，又看了俩人的表现，脸色一阵变幻——敬翔的话听着像是危言耸听，可细想那四路节度使平日的行径：
高季兴截留过朝廷贡品，钱镠曾拒不纳税，马殷在湖南私铸钱币……这些事桩桩件件，都透着“离心”二字。
这般看来，那“后院起火”的风险，倒是极大。
徐墨盯着地图上三晋的位置，指尖的力道渐渐松了。
方才还在胸中翻腾的伐晋壮志，像是被敬翔这番话兜头浇了盆冷水，瞬间凉了大半。
高季兴虽遣嫡长子入京，可随从不到十人，原本徐墨还以为是“障眼法”，没想到是真的不在意。
又想起钱镠在两浙之地，与蜀贸易，互通来使，虽说已向朝廷上书切断与蜀联系，可是又能有几分真假。
这些零碎的事此刻在脑子里串起来，全然成了敬翔口中“养虎在侧”的模样。
“罢了。”徐墨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些怅然，却已没了先前的急切，“自家后院都起火了，谈何伐晋。先把这眼皮子底下的事理顺了再说吧。”
烛火在他脸上晃过，那点刚刚燃起的出兵念头，终究是被对后院失火的忌惮压了下去。
“错过了这次机会，又不知道要等几年……”
徐墨心里清楚，李嗣源可不是一个善主，要不了多久他登上晋王的位置，与梁亦是大患。
况且，如今大梁看上去兵卒虽多，但自己身边善战之将实在太少。
除了林沣、张顺外，余下的能战之将不是有叛逆之心被杀，就是挂印逃亡，偏将之才倒是不少，可大将吗？
四位节度倒是有大将之才，想到这里徐墨冷笑一声，“可他们还有称王之心啊！”
随后他一拳砸在案几上，瓷杯里的茶水晃出半盏。
“哼，养着这些人，平日里截留赋税、私扩兵马也就罢了，如今竟成了我大梁出兵的掣肘！”
种桵在旁点头附和：“正是如此，这四人一日不除，我大梁一日难安。眼下晋国自顾不暇，无力南顾，正是咱们腾出手来的机会。”
敬翔也抚须颔首：“没错。与其等他们日后羽翼更丰、主动生事，不如趁此良机先下手。”
“可先从近的入手，稳住一方再图其余，务必一步步把这些割据势力攥回朝廷手里。”
三人对视一眼，先前讨论伐晋时的分歧已然消散，此刻眼里都透着同样的决断——先安内，再图外。
不知不觉已到夜里。
此刻屋里烛火摇曳，徐墨正和敬翔、种桵对着地图推演——桌上摊着荆南、两浙的布防图，朱笔在高季兴的地盘上圈了个红圈。
“大人！”徐刃脚步带风走了进来，脚步声打断了三人的议论。
他本想躬身凑到徐墨耳边，却被徐墨抬手止住。
“这里都是自己人，直接说。”徐墨指尖仍点在地图上，语气平静。
徐刃喉头动了动，沉声道：“皇陵护陵卫被黑白无常灭口了，他们挖开了那三口楠木棺。”
种桵倒是神色平常，敬翔却是一脸复杂之色，徐墨却像是早有预料，指尖从地图上移开，淡淡道：“朱友珪真正的埋葬之地，他们没找到吧？”
“没有。”徐刃答得干脆，“他们只挖了皇陵墓室，真正的地点，他们并不知情。”
“那就好。”徐墨颔首，指尖在案上敲了敲，“你亲自带三十名暗卫过去守着。”
徐刃领命的手顿了顿，又问：“那黑白无常要是在那附近徘徊，是否要……”他做了个抹喉的手势。
徐墨抬眼时，眼底满是寒意：“我不在乎那所谓的残卷侏儒神功被谁拿去。”
“但谁要是把主意打到了他朱友珪的尸首上。”
说到这里徐墨一顿，指尖猛地攥紧，冷声道：“废了他们！”语气中的一抹狠厉展露无疑。
徐刃心头一凛，躬身应道：“是！”
ps：请假休息的一天，教练说，今天科目二要加倍的练，上午下午都去，很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