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四月初的西北,风沙里已经带上了一点暖意。
可真正让各方势力心头火热的,不是天气,是西北联合飞机厂仓库里的那一百架崭新的“风啸-37”战斗机。
飞机厂就建在戈壁滩边上,远远望去,一片灰扑扑的低矮厂房,可里头干系着整个中国战场的制空权。
东山体系出了最核心的飞机制造技术和那台动力强劲的“太行星-3”发动机(当然,造发动机的资源得其他势力提供,不能吃亏,多要点,自家也要造发动机的嘛)。
延安、重庆,还有桂系、滇系、晋绥、傅作义、张学良那边,则凑出了人力、物力,硬是在这片不毛之地上,把厂子给立了起来。
设计产能说是月产三百架,可西北这地方的工业底子还太薄,零件供应老是卡脖子,折腾了小半年,这头一批一百架能下线,已经让不少人把腿跑细了。
消息根本瞒不住,像是长了翅膀,比“风啸”飞得还快。
重庆的、桂林的、晋绥的,各方派来的大员、代表,立马丢下手头所有事儿,坐上最快的交通工具,心急火燎地往这大西北赶。
什么风沙,什么路途颠簸,全顾不上了,眼前就这一百架飞机,谁都怕来晚了,连口汤都喝不上。
分飞机的会场,就设在飞机厂那间最大的仓库里,为了遮人耳目,连个像样的横幅都没挂,可里头的气氛,比前线指挥部还紧张。
重庆来的那位中将,姓胡,是侍从室出来的,代表老蒋,底气最足,坐在主位,腰板挺得笔直。
他旁边是延安方面的代表,姓李,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话不多,但眼神沉稳。
再旁边,是晋绥军的参谋长,精瘦精瘦的,眼珠子转得飞快;桂系来的则是个少将,一脸悍气,嗓门也大。
“诸位,诸位,”
主持的是东山体系派驻飞机厂的总工程师,姓王,是个技术官,不太习惯这场面,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一百架‘风啸-37’,性能比之前的型号又有提升,爬升快,火力猛,是打鬼子飞机的利器。
按照我们事先的约定,以及各方在此次建厂和后续原料供应上的贡献,初步拟定了一个分配方案……”
他话还没说完,桂系的少将就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临时拼凑的木桌上:
“王工,别的先不说,我们桂军在前线流的血最多,鬼子飞机在头上拉屎拉尿的日子过够了,这第一批飞机,我们至少要三十架!”
晋绥军的参谋长立刻阴恻恻地接话:“李将军,话不能这么说,建这厂子,我们阎长官出的矿石、钢铁可一点不少,工人也派了最多,按功劳,按苦劳,我们拿三十架不过分吧?”
“放屁!”桂系少将眼睛一瞪,“你们出的那点矿,质量参差不齐,差点耽误了工期,我们桂地的锰矿,那可是实打实的好货!”
胡中将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好了,都不要争了,空军建设,乃国家大事,须统一筹划,方能发挥最大效用,这批飞机,应由军事委员会统一接收,再根据各战区实际情况,统筹分配,这才是正理。”
他这话一出,连延安的李代表都微微皱了下眉头。
谁都明白,飞机到了老蒋手里,再想分给他们这些“杂牌”,可就难了。
仓库里顿时吵成了一锅粥。
你争三十,我抢二十五,算原料的,算人力的,算前线压力的,甚至差点把陈年老账都翻出来。
王工程师急得满头大汗,分配方案根本念不下去。
一直沉默的延安李代表,这时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压过了争吵:
“胡长官,各位同僚,飞机是打鬼子用的,不是拿来争权夺利的,我们延安方面,可以少要一些。”
他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李代表继续道:“但我们有个条件,分给我们的飞机,必须由我们自己的飞行员来飞,驻扎的机场和地勤保障,也需由我们自行负责。
此外,厂里后续的生产,我们希望能派更多同志参与学习,特别是发动机的维修和保养技术。”
他不要虚的,要的是实实在在掌握飞机和使用飞机的权力,更要的是技术。
胡中将脸色微沉,这不等于变相承认了延安的独立空军?
他正要反驳,晋绥军的参谋长却眼珠一转,立刻跟上:
“李代表说得在理,我们晋绥军也可以少要几架,但飞行员和地勤得我们自己管,不然飞机给了我们,不会用,坏了不会修,不就是一堆废铁吗?”
桂系少将也反应过来:“对!我们也要自己管!还得派人来学造飞机!”
场面一下子从争抢数量,变成了争夺使用自主权和技术转让。
胡中将脸色难看,他知道,想一口独吞是不可能了。
仓库里的争吵几乎要掀翻屋顶。
桂系、晋绥与重庆的代表争得面红耳赤,延安的李代表刚提出技术学习的条件,暂时压住了场面。
就在这时,仓库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裹挟着西北风沙,又走进来几个人。
为首一人,身着滇军将官服,脸色黝黑,眼神锐利,正是龙云的代表,滇军参谋长刘耀扬。
他身后跟着的,是傅作义麾下一位神情沉稳的骑兵师长,以及一位面容憔悴但腰板挺直、代表着流亡关内东北军系统的前东北军参谋长,还有一位嗓门洪亮、带着浓重川音的川军将领。
“诸位,分金娃娃这等好事,怎么也不等等我们这些苦主?”
龙云的代表刘耀扬环视全场,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建这飞机厂,我们云南出的铜、锡,可没短过一斤一两,如今飞机下线,莫非就想把我们撇在一边?”
傅作义的骑兵师长紧接着开口,声音沙哑却有力:
“我部刚在绥远血战,牵制日军驻蒙军主力,为诸位争取时间,傅长官有令,我军可以不要大头,但用于保卫河套、拱卫西北门户的空中力量,必须有!”
那位东北军代表更是情绪激动,他上前一步,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东北三千万父老乡亲,至今还在日寇铁蹄下挣扎,我们东北军流落关内,无时无刻不想着打回老家去!
这飞机,就是我们打回去的希望,哪怕只有三五架,也能让天上的父老乡亲看看,我们没忘本!”他说着,眼圈已然泛红。
川军将领把帽子往桌上一拍,嚷嚷道:
“格老子的,我们川军儿郎出川抗日,哪个不是把脑壳别在裤腰带上,论流血,我们没怕过,这飞机,凭啥子没得我们的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要公平!”
这一下,仓库里更是炸开了锅。
原本三方(重庆、桂系\/晋绥、延安)的博弈,瞬间变成了多方混战。
龙云要资源补偿,傅作义要战略保障,东北军要复仇希望,川军要公平待遇。
重庆的胡中将头大如斗,他知道,今天若不能摆平这些人,别说飞机分配不下去,这联合飞机厂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脆弱同盟,可能当场就要分崩离析。
“安静!诸位请安静!”
胡中将不得不提高音量,试图控制局面,“国家艰难,抗战大业高于一切,飞机分配,自然要兼顾各方贡献与前线需要,断不会让任何一支抗日力量寒心!”
他立刻与东山体系的王工程师以及延安的李代表紧急磋商。
王工程师满头大汗地重新计算着产能和零部件供应,李代表则再次展现了顾全大局的姿态,主动表示延安的份额可以再让出一些,优先保障更急需的前线。
经过又一番近乎撕破脸的激烈争吵、妥协、权衡,直到深夜,一个更加复杂、但也勉强能让各方接受的最终分配方案才艰难出炉:
重庆方面: 35架(仍需保持中央的最大份额)
桂系:18架(以其战功和矿产资源为筹码)
晋绥军:15架(凭借其投入的钢铁和人力)
滇军(龙云):10架(以其稳定的稀有金属供应换取)
傅作义部:8架(基于其战略位置和近期战功)
东北军系统:8架(象征意义与政治考量,给予其希望)
延安方面:5架(主动让步,换取技术培训名额翻倍)
川军:5架(基于其出兵规模和牺牲)
备用及训练机:剩余6架
同时,协议明确规定,除重庆方面外,其他各方获得的飞机,均享有极大的使用自主权,并可派遣人员进入飞机厂及相关培训学校学习飞行、地勤乃至初步的维修技术。
协议签署,众人散去时,已是繁星满天,戈壁的夜风冰冷刺骨,但每个人心头都揣着一团火。
有人满意,有人不满,但终究是拿到了一点实实在在的力量。
龙云的代表盘算着如何用这十架飞机巩固云南的防空,并在未来可能的博弈中增加筹码。
傅作义的师长想着如何尽快让这些“铁鸟”在河套上空撑起一把保护伞。
东北军代表紧紧攥着协议副本,仿佛攥着打回老家的通行证,泪水终于无声滑落。
川军将领则骂骂咧咧地想着,回去怎么跟兄弟们交代这区区五架飞机,但总比没有强。
延安的李代表走在最后,他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又回头望了望灯火阑珊的飞机厂。
他拿到手的飞机最少,但他换来了最宝贵的东西,人才和技术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