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内,冈村宁次捏着厚厚一叠情报汇总,嘴角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冷笑。
“果然,支那人终究是支那人。”
他将文件丢在桌上,对一众高级军官说道,
“宜昌一胜,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内斗了,重庆想借机收权,阎锡山、李宗仁之流则忙着巩固地盘,扩充实力。
就连那看似铁板一块的八路军和‘东山’体系,也在加紧技术渗透,培植自己的势力网络。”
随即,脸色一变,转向参谋长,语气凝重:
“但也要看到,支那各势力在我军压力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因‘东山’体系的输血和宜昌的刺激,形成了某种程度的脆弱联动。
继续维持如此广阔的占领区,只会让我们的兵力更加分散,被他们一点点放血。”
他拿起一份起草好的电文,递了过去:
“立即以最紧急的规格,发往大本营。
我们必须向东京陈明利害:目前的‘治安战’模式已经失败。
建议大本营统筹全局,主动进行战略性收缩,放弃华北、华中部分边缘、贫瘠且抵抗力量活跃的区域,将节省出来的帝国精锐,用于组建强大的机动突击兵团。”
他走到地图前,用手指划出几个重点:
“收缩下来的兵力,应重点用于:
一,彻底摧毁太行山的八路军总部和‘东山’巢穴;二,打击桂系等敢于主动出击的地方军主力;三,对重庆政府施加持续压力,阻止其整合力量。
这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唯一办法。”
这份带着冈村宁次强烈个人判断和焦虑的电报,飞向了东京。
东京,日本大本营。
陆军省和参谋本部的官员们围绕着冈村宁次的建议,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冈村君未免太过悲观,帝国皇军所向披靡,怎能主动放弃流血换来的土地,这简直是耻辱!”
激进派将领厉声反对。
“但事实是,我们在支那的占领区每天都在遭受袭击,后勤线疲于奔命。
‘东山’提供的武器让土匪一样的游击队都拥有了威胁皇军的能力!继续分散驻守,正中支那人‘积小胜为大胜’的下怀!”支持战略调整的官员则据理力争。
“诸君!耻辱!这是帝国陆军的耻辱!”随着争论,陆军大臣板垣征四郎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
“皇军一寸山河一寸血打下来的土地,怎能主动放弃,这只会助长支那人的气焰,让世界嘲笑帝国的软弱!”
他的观点代表了主流意见。
他们认为,困境的根源在于兵力还不够集中,打击还不够凶狠。
“冈村君的建议有其道理,”
一位参谋本部作战课的支持者试图强调,
“我们必须承认,支那抵抗力量,尤其在华北,已经变质,他们获得了‘东山’体系的武装,不再是单纯的游击队。
集中兵力,摧毁其心脏,太行山的巢穴和谢毅峰的第九路军,是打破僵局最直接的手段!”
“没错!”
板垣厉声附和,
“收缩可以,但收缩是为了打出更重的拳头!
把分散的守备队集结起来,再从关东军抽调精锐,组成一到两个超强的打击集群,配属所有能调动的飞机和重炮,狠狠地砸下去!
一次不行就两次,直到把八路军和那个‘太行山’基地砸得粉碎,只要摧毁了这个核心,其他支那势力不过是无头苍蝇!”
他们的逻辑清晰而强硬:战争的根本是歼灭敌军主力。
只要在战场上彻底消灭了对手的硬实力,胜利自然到来。
收缩兵力,是为了实现这一终极军事目标的必要战术调整。
然而,内务省的部分官员和少数情报系统官员,却提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甚至有些骇人听闻的观点。
“诸君,”
一位头发花白的内务省顾问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喧嚣的会议室安静了几分,
“我们是否搞错了敌人,我们面对的,真的只是几支装备好一点的军队吗?”
他拿起一份特高课费尽心血搞来的、残缺不全的《东山理工教材体系》的目录和几页《军工生产技术手册》的影印件。
“真正的敌人,不是太行山的兵工厂,也不是第九路军。
真正的敌人,是这些东西,是这套正在支那蔓延开来的‘知识’和‘方法’。”
他环视众人,目光阴鸷。
“柯明义,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提供了多少武器,而是他正在教会支那人如何自己造武器,如何用科学的方法打仗,如何建立一套我们无法理解的工业体系!”
他提出了一个让大部分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战略:
“军事收缩?
可以。
但目的不应该是为了集结兵力去打一场决战。
我们应该把那些贫瘠的土地,变成消耗他们的沼泽和毒药!”
他详细阐述了他的计划:
1. 猎杀智慧: 战争的首要目标,从消灭敌军部队,转为消灭教师、工程师、技术工人。组建专门的“猎杀小队”,目标就是那些传播新知识的人。
2. 焚毁根基: 系统性地摧毁所有中文科技书籍、教材、图纸。没有书本,知识就无法传承。
3. 污染源泉: 在主动放弃的地区,留下动过手脚的机器和错误的技术图纸,伪装成“东山”援助,让他们自食其果,内部生疑。
4. 精神阉割: 在占领区推行愚民政策,鼓吹“知识无用”,对抗“东山”体系赖以生存的科学思维。
“我们要发动的,是一场针对支那文明潜力的战争!”
他最后总结道,声音带着一丝狂热,
“杀死一个士兵,他们还能征召十个。
但杀死一个老师,焚毁一本书,就能让一个地区愚昧一代人!
这才是根治‘东山之乱’的办法!”
话音刚落,不少人就斥责这想法是异想天开,不够“武士道”,且见效太慢,无法解决眼前的军事危机。
这立马引来另外一部分人反驳,嘲讽他们是只会埋头冲锋的蠢牛,永远无法理解他们正在面对的是一场怎样的战争。
争论至此,一位资深幕僚开口,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诸君,支那事变拖延至今,非我皇军不力,实因未能给予重庆政权及地方军阀足以绝望的打击。
蒋介石之所以至今不肯屈服,甚至暗中纵容‘东山’势力坐大,其根源在于他仍存有‘以待国际变局’的幻想,并认为其内部派系尚可维持均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冈村君的建议,正切中要害。
暂时的收缩,并非怯懦,而是为了攥紧拳头,打出足以粉碎其幻想的决定性一击!
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消灭几支共军,而是要通过一场无可争议的军事胜利,彻底摧毁重庆政府继续抵抗的政治意志,并震慑所有心怀异动的地方势力。”
他进一步阐述其政治逻辑:
对重庆:
一旦太行山核心根据地被铲平,被视为“未来希望”的“东山”体系被摧毁,蒋介石将失去在谈判桌上讨价还价的重要筹码,也将失去利用共党力量牵制皇军的可能,届时,他除了接受和谈,别无选择。
对军阀:
以雷霆手段展示皇军依然拥有随时摧毁任何一方抵抗力量的能力,可以有效警告李宗仁、阎锡山之流,任何与“东山”或重庆的密切合作,都将招致灭顶之灾,这有助于维持甚至加剧其内部的割裂状态。
对国际:
一场辉煌的胜利,是堵住英美等国际社会悠悠之口、迫使其承认既定事实的最有力武器。
在他看来,军事是达成政治目的最高效、最直接的手段。
任何看似“迂回”的政治操作,在缺乏决定性军事胜利支撑的情况下,都是软弱和无用的。
他说的好有道理。
但并非没有不同的声音。
少数对华政策研究者和部分与财阀关系密切的官员,则抱有更深的忧虑。
一位曾在华任职多年的外交系统官员谨慎地提出:
“我们是否过于依赖军事解决方案?
蒋介石政权的基础,在于‘抗日’这面旗帜。
我们越是军事施压,反而越会强化其内部的凝聚力,让各派系在亡国灭种的威胁下暂时团结。
反之,如果我们能做出某种‘高姿态’,比如主动提出从华中华南部分非核心区域撤军,并保证其主权......
或许能诱使重庆内部的主和派占据上风,从而从内部分化瓦解其抵抗阵营。”
然而,这种声音立刻遭到了猛烈的抨击。
“荒谬!”
主战派将领厉声反驳,
“这是在向敌人示弱,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
帝国以无数将士鲜血换来的成果,岂能轻易拱手相让?
唯有绝对的武力,才能带来真正的和平!”
争来争去,话题好像又绕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