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会结束后的几天，明义五金厂表面恢复了往日的机器轰鸣，但暗地里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何振军动作很快，他手下的精干人员，像幽灵一样，开始悄无声息地接触那份名单上的人。
方式很讲究，不是在对方回家的僻静小巷“偶遇”，就是在茶馆“恰好”拼桌，先聊时局，再叹工业之弊，最后“无意间”流露出对明义五金厂那位神秘技术总监（指张泽远）的敬佩，以及厂里如何攻克技术难关的“小道消息”。
这些技术人才，哪个不是对现状憋了一肚子火？一听有人不仅懂他们的苦闷，还有地方真的在干实事，眼睛立刻就亮了。几番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暗中观察后，名单上的二十七人，竟有十九人流露出强烈的意向，愿意“进一步聊聊”。
与此同时，左玉波也没闲着。他亲自登门，拜访了那几位在研讨会上出力最多的老教授和学会负责人，送上的不是金银，而是厂里技术工人根据古籍复原的一套失传的明代精密器械木模型，以及一份“特邀技术顾问”的聘书，聘金丰厚，但只要求“偶尔指点，无需坐班”。
这份尊重和诚意，打动了这些醉心技术的老先生。他们欣然应允，无形中，明义五金厂和北平顶尖学术圈之间，搭起了一座坚固又隐蔽的桥梁。
第一批“鱼儿”很快就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被分批请进了明义五金厂深处一个不起眼，但守卫格外森严的“特殊样品间”。
一进去，这些人就挪不动步了。
这里没有宏大的生产线，只有一个个工作台和玻璃柜。里面陈列的东西，让他们这些见惯了劣质货的老师傅和技术员呼吸都急促起来：
材料区： 不是冰冷的钢锭，而是直观的对比展示。一根标注“太原兵工厂某批次”的钢条，被同样粗细、标注“明义改良工艺”的钢条轻松撞断。旁边还有经过不同热处理后的金属件性能数据对比图，差距一目了然。
加工区： 经过巧妙改装的车床和铣床正在运行，加工出的零件光洁度、精度远超他们所见。更重要的是，旁边挂着详细的改装说明和图纸，原理讲得清清楚楚，仿佛就怕你学不会。
检测区： 那套在研讨会上惊鸿一瞥的量具就在这里，旁边还有操作员演示如何用它快速精准地检测工件，并记录数据。墙上贴着巨幅的《公差与配合标准初步建议表》，这是明义厂“内部试行”的。
成品区： 一排剖开的子弹、炮弹引信、机枪零件。明义厂的产品内部结构规整、材质均匀，对比旁边那些来自市面甚至部分兵工厂的粗劣产品，简直是艺术品。
张泽远亲自做讲解，他没有吹嘘，只是平静地指着这些实物和数据：“我们能做到，说明这条路走得通。差的不是人，是方法，是标准，是愿意沉下心来的投入。”
他看着这些眼睛发红的技术精英，抛出了真正的鱼饵：“厂里打算成立一个‘精密技术实验室’，不直接参与生产，只负责研究最优工艺、制定内部标准、试制新样品。需要真正懂行、肯钻研的人。待遇从优，但规矩也严，最重要的是——绝对保密。”
诱惑太大了！不仅是远超同行的薪水，更是能接触顶尖技术、实现自身价值、真正为抗战出力的机会！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这十九人里的十五人，当场就签下了秘密协议。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很快办理了原单位的“离职”，悄无声息地加入了明义厂这个深藏不露的“实验室”。
柯明义站在办公室的单向玻璃后，看着楼下那些新鲜血液在专人引导下进入厂区深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第一步，人才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