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沿线,从冷口到喜峰口,再到古北口,整整一个多月,炮火就没停过。
鬼子的进攻疯了似的,一波接一波。炮弹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把山头都削平了好几尺。飞机天天在头顶上嗡嗡叫,扔完炸弹就用机枪扫,国军弟兄们躲都没处躲。
仗打到这个份上,什么都拼光了。子弹省着用,手榴弹成了宝贝疙瘩。吃的?能有口炒米就谢天谢地了。伤员?根本抬不下去,很多兄弟只能眼睁睁看着流血牺牲。
可就算这样,没人怂!
西北军的汉子,大刀都砍卷刃了,浑身是血,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死战不退。临死前还能扑上去咬掉鬼子一块肉。
中央军的精锐,黄埔出来的军官,打成光杆司令也不下火线,抱着炸药包就往鬼子堆里冲。
为啥?身后就是家!退了,鬼子就能长驱直入,平津就完了!
“没良心炮”在这时候成了真正的救星。这土家伙造起来便宜,关键时刻真顶用!
阵地上,看着鬼子又嗷嗷叫着冲上来,连长嗓子早就喊哑了:“炮队!给老子轰他娘的!”
几个老兵油子熟练地把加料炸药包塞进汽油桶,估算着距离。
“点火!”
“轰——!”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冲在前面的鬼子瞬间被炸上天,残肢断臂飞的到处都是。
可鬼子也学精了,他们的“昭和式重臼炮”(火箭筒)也架了起来,对着国军火力点猛轰。不少刚立了功的“没良心炮”阵地,连人带炮都被炸上了天。
消耗!纯粹的血肉消耗!
每一个山头,每一道隘口,都在反复争夺。白天丢了,晚上组织敢死队再拼死夺回来。阵地上的土都被血浸透了,踩上去又粘又滑。
一个营上去,不到半天就打光。补充上来的新兵,枪还没摸热乎就填进了绞肉机。
将士们疲惫到了极点,靠着保家卫国的一口气硬撑着。眼睛熬得通红,军装破烂不堪,很多人受伤了简单包扎一下继续打。
弹药快见底了,粮食也快没了。后方补给线被鬼子飞机盯着炸,根本运不上来。
长城防线,就像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弦,到处都是缺口,摇摇欲坠。
武藤信义在奉天司令部看着地图,脸上露出残忍的笑。他知道,支那人的血流得差不多了。
“命令第4旅团,从冷口侧翼,迂回包抄!该给他们最后一击了!”
致命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
冷口侧翼,胡子沟阵地。
负责守这儿的是原东北军溃兵和当地保安团凑起来的暂编第3旅,旅长叫苟敬尧。
“旅座,鬼子……鬼子一个大队朝咱们这边来了!还派了个翻译官过来!”哨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指挥部。
苟敬尧正抽大烟呢,一听这话,烟枪差点掉地上,脸唰一下就白了:“多…多少人?到哪儿了?”
“黑压压一片,起码上千号!离咱前沿就五里地了!还扛着钢炮和重机枪!”
苟敬尧腿肚子直转筋。他这杂牌中的杂牌,跟鬼子正规军碰?塞牙缝都不够!
“快!快去请王参谋长!不,把各团团长都叫来!快啊!”他声音都变调了。
没等团长们到齐,鬼子派来的汉奸翻译官,揣着武藤信义的亲笔信和一根金条,大摇大摆就进了指挥部。
“苟旅长,皇军武藤司令官很欣赏您呐!”翻译官皮笑肉不笑,“信上说了,只要您行个方便,让开条路,这金条就是定金!事成之后,保您一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的师长当当!要钱有钱,要枪有枪!”
苟敬尧看着那黄澄澄的金条,眼都直了,喉结上下滚动。旁边他的心腹王参谋长压低声音:“旅座,硬顶是死路一条啊……不如……不如从了皇军,还能给弟兄们谋条活路……”
“可…可这……这要是让上头知道了……”苟敬尧还有点犹豫,主要是怕西北军和中央军回头找他算账。
“嗨!我的旅座哟!”王参谋长急道,“这长城眼看就守不住了!宋哲元他们自身难保!咱得为自己想想啊!再说了,咱就是‘战略转移’,又不是投降,谁说得着?”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炮弹爆炸声,越来越近。苟敬尧一哆嗦,最后那点犹豫也给吓没了。
他一咬牙,抓过金条揣进怀里,对着翻译官挤出个谄媚的笑:“回去禀告太君!我部……我部即刻向后方‘转进’!请皇军……速速通过!”
命令一下,底下当兵的都懵了。
“啥?撤退?鬼子还没见着呢就撤?”
“妈的,当官的又怂了!肯定是收了鬼子的好处!”
“老子不撤!老子要打鬼子!”一个东北军出身的老兵班长红着眼睛吼道。
“砰!”
一声枪响。老兵班长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冒出的血花,倒了下去。开枪的是苟敬尧的警卫连长,枪口还冒着烟。
“旅座有令!抗命者,就地枪决!全体都有,撤!”警卫连长恶狠狠地吼道。
士兵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地收拾破烂家当,乱哄哄地往后退。阵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让了出来。
日军第4旅团旅团长铃木美通少将骑在高头大马上,用望远镜看着毫不设防的胡子沟,得意地笑了:“呦西!这些支那蠢猪,果然不堪一击!命令部队,全速通过!直插冷口守军后背!”
成千上万的鬼子兵,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从胡子沟这个口子涌了进来,几乎没费一枪一弹!
消息传到冷口主阵地时,日军已经完成迂回,开始构建攻击阵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