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口。
关麟征扶着指挥部被震落灰土的桌沿,望远镜里,日军进攻的浪潮黑压压一片,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师座!鬼子又上来了!这次至少有俩中队,还带着那种铁筒炮!”观察哨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嘶哑得几乎破音。
“知道了。”关麟征放下望远镜,脸上被硝烟熏出的黑痕混着汗水往下淌,
“告诉杜聿明,把他的一团顶上去!告诉所有弟兄,人在,阵地必须在!我黄埔军人,没有后退二字!”
“是!”
命令下达,阵地上残存的将士们默默检查着武器。子弹不多了,手榴弹更是金贵。
但他们还有“没良心炮”——这些由后方百姓和工匠日夜赶制送来的土家伙,此刻成了阵地上最让人安心的重火力。
“装药!瞄准鬼子密集处!”炮兵排长吼着,声音在隆隆炮声中显得微弱。
“轰——!”
几声沉闷的巨响,土制的炸药包翻滚着砸进冲锋的日军队伍,瞬间放倒了一片。破片和冲击波让鬼子的攻势为之一滞。
“打得好!”阵地上爆发出短暂的欢呼。
但这点胜利的星火很快被更猛烈的炮火淹没。
日军显然被激怒了。后方,他们的“昭和式重臼炮”(火箭筒)被推了上来,瞄准了国军暴露的火力点。
“咻——轰!”
一发火箭弹精准地命中了一处“没良心炮”阵地,连同旁边的士兵和发射筒一起炸上了天。
“狗日的小鬼子!学得倒快!”一个满脸是血的老兵红着眼睛骂,手里的汉阳造打得枪管发烫。
日军步兵在炮火掩护下再次逼近。子弹啾啾地打在沙包和残垣断壁上,压得人抬不起头。
“上刺刀!”团长杜聿明的声音在战壕里炸响,“黄埔子弟,跟我冲!”
“杀!!”
残存的士兵们跃出战壕,如同扑火的飞蛾,迎着弹雨发起了反冲锋。刺刀见红,大刀劈砍,瞬间血肉横飞。
关麟征也拔出手枪,亲自带着警卫排顶了上去,子弹打光了就抢过牺牲士兵的步枪拼刺。
白刃战惨烈到了极致。每一个倒下的士兵,几乎都拖着至少一个鬼子垫背。
但鬼子太多了,仿佛杀不完。侧翼传来噩耗——一支日军精锐利用炮火掩护,迂回成功,抢占了侧翼的一个小山头,机枪火力直接覆盖了主阵地后方!
“师座!侧翼丢了!弟兄们快打光了!”杜聿明胳膊上挂着彩,冲到关麟征面前,声音带着绝望。
关麟征看着周围越来越少的士兵,看着潮水般涌上来的日军,看着侧翼那不断喷吐火舌的鬼子机枪阵地,猛地一拳砸在焦土上。
“撤!”
这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和无比的屈辱,“交替掩护!向第二道防线撤退!能走一个是一个!”
命令一下,残存的士兵们含着泪,拖着伤员,且战且退。
日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紧紧咬住不放。炮弹追着撤退的队伍炸,不断有人倒下。
古北口,这座被寄予厚望的雄关,在经历最惨烈的搏杀后,最终陷落。
夕阳如血,照在布满尸骸的山头上。关麟征回头望着那片失守的阵地,这个铁打的汉子,眼圈红了。
黄埔精锐,在此折戟沉沙。
但他们用血肉证明,中国军人,不缺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