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深山里饿肚子不是长久之计,柯明义心里门儿清——抗联要想活下去,根还得扎在老乡堆里。
武藤那老鬼子搞“集家并村”,把大村子的人圈进“人圈”,可那些犄角旮旯的穷山沟、零散小屯子,鬼子根本顾不上。这些地方,就是抗联的新活路。
命令一下,各部队立马抽精干力量,组成几十个“工作队”,三三两两往山下钻。这些人都换了老百姓的破棉袄,揣着几盒火柴、一小包盐,有的还背着草药篓,看着跟走村串户的货郎、郎中没啥两样。
头回进屯子,老乡们吓得门都不敢开。
孙老粗手下的工作队进了个只有十几户人的小屯,敲了半天门,才有个老汉颤巍巍探出头,一看他们身上别着枪,立马就要关门:“俺们就是种地的,不跟你们掺和!”
队员小王赶紧把枪往身后藏,掏出半包盐递过去:“大爷,俺们是打鬼子的抗联,不是土匪!这盐您拿着,俺们就想讨口水喝,顺便帮您劈点柴。”
老汉盯着那包盐,眼睛直放光——这年头盐比金子还金贵,鬼子给“人圈”里的盐,掺着沙子不说,还不够塞牙缝。他犹豫半天,终于让开了门。
队员们也不客气,放下背包就干活。小王和另一个队员抢着帮老汉劈柴,劈好的柴码得整整齐齐;队长老张则蹲在院子里,帮老汉修起了漏雨的屋顶。
晌午头,队员们从背包里掏出几个冻硬的窝头,就着雪水啃。老汉看不过去,从灶膛里摸出两个热乎乎的土豆,塞给他们:“吃这个,顶饿!”
一来二去,老乡们渐渐放下了戒心。
工作队的规矩硬得很:不拿老乡一针一线,吃了老乡的东西,要么给盐给火柴,要么就多干活抵账。
帮着春耕、秋收,给生病的孩子用草药治病,晚上还凑在油灯下,给老乡们讲鬼子的暴行,讲抗联打鬼子的事儿。
有回,邻村的鬼子小队长带着几个伪军,来屯子里抢鸡抢粮。工作队的队员们躲在老乡家的地窖里,听着外面老乡的哭喊声,拳头攥得咯咯响。
等鬼子走了,队员们立马出来,帮老乡收拾被砸烂的院子,还把自己省下来的两斤玉米面送给了最惨的那家。
老乡们彻底服了——这才是真正为老百姓办事的队伍!
屯子里的李大叔主动找到工作队:“俺家有个地窖,藏在柴火垛后面,你们要是有啥东西,或者有伤员,尽管往这儿放!俺们信得过你们!”
像李大叔这样的“堡垒户”,越来越多。
有的把自家的夹墙腾出来,藏抗联的粮食和弹药;有的用自家的骡马,趁着夜黑,把物资往山里运;还有的老乡,冒着被鬼子抓的风险,偷偷给山里的抗联送情报——鬼子啥时候来扫荡、来了多少人、走哪条路,消息总能提前传到队员耳朵里。
有一回,鬼子要去山里扫荡,“堡垒户”王大娘连夜让儿子牵着驴,假装去山里砍柴,把消息送到了抗联营地。抗联提前转移,不仅躲过了扫荡,还在半道上设了埋伏,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缴获了不少粮食。
就这样,抗联的“毛细血管”,悄悄在这些不起眼的小屯子里扎了根。
粮食、布匹、盐巴,甚至偶尔能搞到的电池、西药,通过这些“堡垒户”,一点点送进山里;鬼子的动向,也通过这些渠道,及时传到抗联手里。
躲在深山里的大部队,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的“瞎子”“聋子”,也不用再为一口吃的愁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