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日利亚的棕榈棚比照片里更壮观。成片的棕榈叶像撑开的巨伞,遮住正午的烈日,光伏板在棚下安静运行,温度比露天时低了近十度。马哈迪带着林宇一行人穿过棚架,指着阴影里的菌床笑:“你们看,这蘑菇长得比雨后的春笋还快,上周刚收了一茬,欧洲的超市抢着要。”
林宇蹲下身,摸了摸菌床的湿度:“棕榈叶的遮光度刚好,通风也好,难怪能种出这么好的蘑菇。”他把带来的竹筒引流装置递给马哈迪,“这是我们根据老挝茶农的办法改的,下雨时能把棚顶的积水引到菌床旁的蓄水池,既防设备受潮,又能省灌溉的功夫。”
马哈迪眼睛一亮,当场让工人安装。竹筒咔嗒一声卡进棚架的缝隙,水流顺着竹节的凹槽蜿蜒而下,正好滴落在菌床边缘,溅起细碎的水花。“太妙了!”他拍着林宇的肩膀,“你们的想法总像藏在竹筒里的水,看着简单,流到哪儿哪儿就活了。”
这时,棚角传来一阵争执。几个当地工人正对着一台故障的光伏板犯愁,用扳手敲了半天,零件反而松得更厉害。林宇走过去一看,发现是固定螺丝锈住了——尼日利亚的雨季潮湿,金属件特别容易氧化。
“试试这个。”江诗雅从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用蜂蜡和桐油混合的膏体,“中国南方的船工以前就用这个涂在船钉上防生锈,我们加了点当地的棕榈油,粘性更好。”
工人将膏体涂在螺丝上,静置片刻,扳手轻轻一拧,锈住的螺丝居然松动了。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工人忽然一拍大腿:“我奶奶以前给木犁涂的油膏,跟这个味道很像!她说里面加了蜂巢里的蜡,原来是这个道理!”
马哈迪忽然拉着林宇往棚外走,远处的山坡上,几个孩子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他们在临摹《民间智慧集》上的竹篓图案,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棕榈棚,棚下写着“光”和“蘑菇”两个汉字——是小林教他们写的。
“这些孩子以前只会写自己的名字。”马哈迪的声音有些哽咽,“现在他们追着问我,光伏板为什么会发电,蘑菇为什么长得快。林先生,你们带来的不只是设备和方法,是让他们觉得‘原来世界还能这样’的念想啊。”
林宇望着孩子们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出发前小林奶奶说的话:“物件会坏,法子会老,但人心里的那点盼头,只要传下去,就永远新鲜。”
夕阳穿过棕榈叶的缝隙,在孩子们的画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只跃动的萤火虫。林宇掏出笔,在画纸的空白处添了个小小的箭头,从光伏板指向蘑菇,又从蘑菇指向孩子们的笑脸——这大概就是最生动的“循环”吧,光生电,电护菌,菌养人,而人心里的光,又能照亮更远的路。
夕阳的金辉透过棕榈叶的缝隙,在画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孩子们围着林宇刚添的箭头叽叽喳喳。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起炭笔,在箭头末端画了个冒着热气的陶罐,抬头问:“林先生,这个是不是说,蘑菇长大了,我们就能煮一锅香喷喷的汤呀?”
林宇笑着点头,蹲下身帮她把陶罐的弧线画得更圆些:“对呀,不仅能煮汤,还能拿到镇上去换书本和铅笔呢。”
马哈迪在一旁补充:“等这批蘑菇收了,就用卖的钱给你们盖间新教室,墙上就画满你们刚才画的图案。”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炭笔在地上划出沙沙的声响,不一会儿,画纸上就多了光伏板、竹筒、笑脸,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太阳,被无数只小手托着。
江诗雅掏出相机,定格下这一幕。镜头里,棕榈棚的阴影与夕阳的亮光交织,孩子们的脚印在泥土上踩出浅浅的坑,像一串刚种下的种子。“回去后,我要把这张照片印在《民间智慧集》的扉页上,”她转头对林宇说,“这才是最珍贵的智慧——把光变成希望的样子。”
夜幕降临时,棕榈棚下亮起了灯。不是光伏板供电的LEd灯,而是孩子们用空玻璃瓶做的油灯,瓶里装着棕榈油,灯芯是晒干的草茎。昏黄的光线下,马哈迪的妻子正教江诗雅用棕榈叶编筐,指尖翻飞间,叶片就成了螺旋状的纹路。“这叫‘生命结’,”她用生硬的英语解释,“一片叶绕着一片叶,就像我们绕着光活下去。”
林宇看着筐上交错的纹路,忽然想起白天松动的螺丝。他摸出手机,给国内的团队发了条消息:“试试用棕榈纤维混合蜂蜡做防锈垫,当地材料够多,成本能降一半。”消息发出没多久,就收到回复:“收到!已经让老木匠按这个思路打样了,他说这法子跟编竹篮的‘咬口’技法异曲同工呢!”
夜深了,油灯的光晕在地上摇晃。孩子们已经睡熟,嘴角还沾着白天吃的野果汁。江诗雅轻轻为他们掖好衣角,发现每个孩子的枕头边都放着一片棕榈叶,叶面上用炭笔写着“光”字——是他们今天刚学会的第二个汉字。
“你说,”江诗雅轻声问,“等他们长大了,会不会记得这个晚上,记得棕榈棚下的光和我们说的话?”
林宇望着棚外的星空,那里的星星比城市里亮得多。“会的,”他肯定地说,“就像我们总会记得,是谁教会我们第一个汉字,是谁在我们心里种下第一束光。这些东西啊,比任何设备都耐用,能传一辈又一辈。”
远处,光伏板还在安静地工作,蓝色的指示灯像一颗颗不会眨眼的星星,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棕榈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一个关于光、关于联结、关于生生不息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