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丞相府颁布《敦促寡妇再嫁令》的第二天,长安西市卖冥烛的老王头生意涨了三成——全是各家连夜给亡夫立牌位“表贞洁”的。诸葛亮看着报表苦笑:“得……还不如直接发贞节牌坊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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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人口激励政策如火如荼,新生儿登记册越来越厚,相府仓库拨付出去的粮帛也如流水般淌向千家万户。然而,诸葛亮试图推行的另外两项更深层次的社会改革,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铜墙铁壁。
诸葛亮深知,要快速增加人口,释放被“贞节观”束缚的适育女性是重要一环。他借鉴了历史上某些朝代的政策,并结合现代思维,推出了《鼓励寡妇再嫁及妥善安置条例》,核心包括:
官府可为有意再嫁之寡妇提供“婚嫁贺礼”。
严禁宗族、夫家阻挠寡妇再嫁,违者罚没钱粮甚至判刑。
设立官媒,为寡妇牵线搭桥。
宣传“效忠国家、繁衍人丁亦是大节”的新观念。
全都是为了解放生产力!释放生育潜力!多好的政策啊!
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
政策颁布后,在朝堂上就引起了文官集团的窃窃私语和委婉反对,认为有伤风化。而在民间,反应更是冷淡甚至抵触。
“丞相……这……这如何使得?”长安郊县一位老里正被问及此事时,面露难色,“好女不嫁二夫,贞节乃妇德之首。若是逼着寡妇再嫁,岂非令其九泉之下的亡夫蒙羞?小老儿实在……实在张不开这个口啊。”
更有甚者,出现了极端应对。正如卖冥烛的老王头生意意外兴隆所示,许多家庭为了表明“不改嫁”的决心,赶紧给死去的丈夫或儿子立牌位、修坟茔,以示“贞洁”。一些地方甚至传出寡妇被家族强行要求“自明心志”的恶劣事件。
诸葛亮看着董允报上来的寥寥无几的再嫁申请和各地反馈的消极抵触报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儒家伦理和世俗观念在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强大惯性。这不是发钱发粮就能解决的,这触及了社会最基础的伦理结构和价值观。
靠……忘了这茬了。封建礼教吃人啊……这玩意儿真不是一纸政令能掰过来的。是我太天真了。
他召来董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休昭,关于寡妇再嫁之令……暂缓执行。各地若有自愿者,依例给予贺礼,官府协助,但绝不可强迫,亦不得以此考核地方官吏。”
“那……宣传教化之事?”董允问道。
“教化……” 诸葛亮叹了口气,“潜移默化吧。让各州郡学官,在讲授经义时,可稍加引导,强调《周礼》中亦有‘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之古制,繁衍子嗣亦是孝道。再让说书人、戏班子,多编演一些……嗯……寡妇贤良,抚育孤子成才,或得遇良人、重组家庭美满的故事。慢慢来,不急。”
他知道,这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时间,需要经济基础、文化教育的整体提升,才能逐渐改变观念。强推,只会适得其反。
相比于观念之争,治理弃婴,尤其是女婴问题,更像是一场艰苦的“治安战”。
政策同样严厉:重罚溺婴弃婴者,鼓励举报,设“慈幼庄”收养。
然而,执行起来困难重重。
现在可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完善的基层管理体系,乡亭制度虽在,但难以覆盖所有角落。和现在到处都是派出所和摄像头的时代大不相同。在荒郊野外、深夜时分丢弃婴儿,几乎无法追踪。
即便发现弃婴,也很难找到其父母。邻里往往知情,但因宗族观念或惧怕报复,不愿出面作证。
即便偶尔抓到现行,面对哭天抢地、声称“实在养不活”的贫苦父母,执法官吏也常常难以痛下杀手,最终往往从轻发落,难以形成有效震慑。
“慈幼庄”倒是很快在各郡县建立起来,收容了一些弃婴。但很快,问题又来了:经费、乳母、管理……这又是一笔巨大的、持续性的开支,而且收养的孩子未来如何安置,也是难题。
“丞相”负责此事的官员愁眉苦脸地汇报,“近日慈幼庄收到的女婴明显增多……似乎……似乎有些人家,听闻有此机构,竟故意将不愿养的女婴丢弃在庄外!”
淦!政策好心办坏事了?道德风险出来了!这怎么办?
诸葛亮闭目沉思良久。他知道,弃婴问题的根源,除了重男轻女的观念,更深层的是贫困和社会保障的缺失。只要百姓觉得孩子是负担,尤其是女孩是“赔钱货”,这种现象就很难根绝。
“慈幼庄继续办,而且要办好。”他睁开眼,下令道,“增拨钱粮,招募良善乳母,务必使弃婴得以存活。同时,传令各州郡,对家中有女婴、且生活确实困苦者,提高女婴的补助标准,甚至可略高于男婴!让百姓切实感受到,生养女儿,朝廷同样重视,并非全无依靠!”
他想用经济杠杆,稍微平衡一下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虽然他知道,这依然是杯水车薪。
“另外,”他补充道,“令各‘慈幼庄’细心记录弃婴被拾取的地点、时间、随身物品,或许……或许将来有其父母后悔,想来寻回呢?” 这更像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处理完这些令人沮丧的汇报,诸葛亮独自一人走到庭院中,望着初春的新绿,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深刻地意识到,治理一个庞大的古代帝国,远不是有点现代知识、出台几个“先进”政策那么简单。经济、军事的改革或许能快一些,但一旦触及社会风俗、伦理观念、文化基因这些深水区,必然会遭遇巨大的阻力,需要无比的耐心和智慧。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他低声吟诵着,不知道是在感叹自己的处境,还是在致敬那位同样在理想与现实间挣扎的忠臣。
改革,进入了更加艰难、更需要耐心的深水区。他知道,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或许,正如他对董允所说,潜移默化,才是当下唯一可行的路。他将希望,寄托于时间,寄托于下一代的教育,寄托于随着经济发展而可能带来的观念缓慢变迁。
而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播下种子,然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