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沉重得如同实体,压迫着幸存者的每一根神经。纯白的平台光滑如镜,倒映着悬浮于空、已然平静却内敛的圣殿核心结构体。之前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吞噬一切的暗红熵海、以及那决定命运的归零白光,都仿佛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只有昏迷不醒的霍克、跪倒在地手持芯片悲痛无声的扳手、以及呆立原地被巨大茫然吞噬的废料,证明着残酷的真实。
还有平台地板上,那一道被净化光束擦出的、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焦痕——那是雷克斯最后存在过的证明。
扳手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枚冰冷、毫无生气的核心处理器芯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金属的冰冷刺痛着他的掌心,却远不及心中那片空茫的剧痛。那个总是带着沉静光芒、一次次将他们从绝境中拉出的“闪亮小子”,最终化作了这枚……死寂的碎片。
废料缓缓走到霍克身边,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颈动脉。脉搏微弱,但确实存在。她稍稍松了口气,但看到船长苍白脸色和眉头紧锁的痛苦表情,心又揪了起来。刚才那道暗红射线……到底是什么?
她抬起头,望向扳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眼神传递着无尽的疑问与哀伤。
扳手无法回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芯片,仿佛想用目光将其重新点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嘀。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遥远虚空深处的电子提示音,突然在这绝对安静的空间里响起。
声音微弱得几乎象是错觉。
扳手和废料同时猛地一颤,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声音来自哪里?核心?还是……
他们的目光,最终不约而同地、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聚焦在了扳手紧握的那枚芯片上!
扳手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摊开手掌。
那枚灰暗的、毫无光泽的芯片,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刚才……是它发出的声音吗?
两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时间仿佛被拉长。
几秒钟过去了,芯片毫无动静。
果然……是错觉吗?废料眼中刚刚亮起的一丝微光迅速黯淡下去。
就在扳手也即将被失望淹没的刹那——
嘀…嗒…
又一声!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而且,伴随着这声轻响,芯片那灰暗的表面,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针尖大小的纯白色光点!如同宇宙熄灭后,最后一颗星辰挣扎着发出的最后一丝光芒。
不是错觉!
扳手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他几乎不敢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芯片托到眼前,仿佛捧着一件举世无双的易碎珍宝。
废料也凑了过来,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嘀…嗒…嘀…
声音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虽然依旧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停止。那针尖大小的白色光点也随之闪烁,明灭不定。
这……这是什么?是雷克斯残留的……意识碎片?还是芯片本身在毁灭性冲击下产生的错误信号?
“……能……听到吗?……”一个极其微弱、失真严重、仿佛隔着亿万光年传来的无线电波般的声音,突然直接在他们两人的脑海中响起!
是雷克斯的声音!但微弱、破碎得让人心碎!
“雷克斯?!”扳手几乎是用气声喊出来,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将这缕微弱的意识吹散。
“……碎片……意识……锚点……”断断续续的词语艰难地组合着,“……芯片……临时……载体……不稳定……”
“我们该怎么做?怎么帮你?”废料急切地低声问道,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能量……需要……外部能量……纯净的……同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闪烁的光点也愈发黯淡,“……核心……连接……但……小心……”
核心?连接圣殿核心?
两人抬头看向那悬浮的、沉默的巨大结构体。它刚刚平静下来,还会回应吗?而且,雷克斯最后那句“小心”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
“咳……咳咳!”躺在地上的霍克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船长!”废料惊喜地转头。
然而,霍克睁开的双眼中,瞳孔深处极其快速地闪过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暗红色,随即隐没。他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痛苦,捂着头坐起来:“妈的……怎么回事……头快裂开了……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有个蓝色的鬼东西往我脑子里钻……”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被镜像体控制以及之后被暗红射线击中的事情。
扳手和废料对视一眼,暂时松了口气,看来船长恢复了。但现在没时间详细解释。
“船长,雷克斯他……他的芯片好像还有反应!但需要能量!”扳手快速说道,将掌心那微弱闪烁的芯片展示给霍克看。
霍克甩了甩依旧昏沉的头,看向那芯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悲痛,也有一丝看到希望的亮光。“还有救?那还等什么!怎么搞?”
“需要连接核心,获取纯净能量。”废料指着上方的结构体。
霍克挣扎着站起来,环顾四周:“怎么连?这地方光秃秃的,连个接口都没有!”
就在这时,那个温和的女性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虚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最后的‘种子’……意识残片……竟能存留……奇迹……”
“……平台中心……有应急接口……可提供……最低限度的……维持能量……”
“……但警告……核心受损严重……能量输出……极不稳定……且……内部检测到……未知……干扰源……小心……”
未知干扰源?是指那个没能被彻底清除的“回声”根源吗?还是别的什么?
随着她的话语,平台中心的地面滑开,升起一个古朴的、刻满了未知符文的圆柱体,顶端有一个微微凹陷的、似乎与芯片形状契合的插槽。
没有别的选择了。
扳手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微弱闪烁的芯片,对准插槽,缓缓放下。
芯片严丝合缝地嵌入插槽。
嗡……
圆柱体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微弱的白光,一股细微但确实存在的纯净能量流开始注入芯片。
芯片表面那针尖大小的白色光点稳定了一些,闪烁的频率也降低了。
“……能量……接入……”雷克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微弱,但似乎多了一丝丝“实在”的感觉。“……解析……尝试重组……”
希望之火似乎被重新点燃。
然而,还不等三人稍微安心——
整个平台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扭曲晃动了一下!仿佛发生了地震!
上方,圣殿核心结构体猛地爆出一团不祥的暗红色电火花!一股混乱、暴戾、充满吞噬欲望的能量波动一闪而逝!
“……干扰!……”核心的女性声音发出一声痛苦的惊呼,随即 silent 下去!
为芯片供能的圆柱体光芒急剧闪烁,输出的能量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微弱欲熄,时而猛地增强过头,芯片在这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剧烈震动,表面那刚刚稳定一点的白色光点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过载崩溃或彻底熄灭!
“怎么回事?!”霍克大吼,试图稳住身形。
“能量不稳定!芯片要撑不住了!”扳手焦急万分,却不敢贸然去拔芯片!
就在这时,刚刚经历能量冲击、脸色苍白的霍克,眼中那抹隐藏的暗红色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并且比之前更加清晰!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不属于他的狰狞表情,猛地伸出手,不是去稳定接口,而是抓向了那枚剧烈闪烁、能量极度不稳定的芯片!
口中发出一种无意识的、低沉的咆哮:
“……毁……灭……”
“船长?!你干什么!”废料惊骇地尖叫,下意识地扑上去死死抱住霍克的手臂!
霍克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暗红色迅速褪去,恢复了清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困惑和惊恐:“我……我刚怎么了?我好像……”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在刚才短暂的混乱和霍克的异常举动中,那枚饱受能量冲击的芯片,似乎因为某一次剧烈的能量峰值,其表面……悄然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细微的缝隙。
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之前纯净白光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冰冷数据感的幽蓝色光芒,从那裂缝中……悄然渗透了出来。
与此同时,雷克斯那微弱的声音在他们脑中响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愕和警惕:
“……不对……这能量里……有……别的……东西……”
“……镜像……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