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施展出清泉咒(尽管效果滑稽)的兴奋感持续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清晨,林?依旧早早来到溪边,不待楚卿吩咐,便自行开始练习凝气,随后又迫不及待地尝试起那繁复的指诀和心法,试图凝聚出一个像样的水球,一雪前耻。
结果却只是又一次地将自己弄得浑身湿透。
楚卿到来时,看到的便是少年如同落汤鸡般,对着自己的指尖较劲,脸上满是不服气的倔强模样。
她并未点评他的法术进度,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今日不练咒法。随我来。”
林?一愣,连忙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跟上楚卿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屋旁那片小小的药圃。
药圃不大,却生机盎然,种植着十几种林?从未见过的植物。有的叶片晶莹如玉,有的开着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有的则散发着奇异的清香。
“修行之道,并非只有打坐练气、掐诀念咒。”楚卿驻足圃边,声音清泠如溪水,“万物有灵,草木亦有其性。识药辨性,感知草木灵气,亦是修行一途,可助你稳固心神,拓宽灵觉。”
她伸手指向一株叶片肥厚、边缘带着一圈银线的植物:“此为‘凝露草’,其叶蓄聚晨露,蕴含微弱清灵之气,可助宁心静神。”
指尖又移向一丛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株,“那是‘紫云花’,其花香能安魂定魄,花瓣焙干研磨入药,可治神魂轻伤。”
林?好奇地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些奇特的植物,忍不住问道:“师父,这些药草……都很珍贵吗?您是从哪里找来种下的?”
楚卿的目光掠过药圃,眼神似乎飘远了一瞬,淡淡道:“世间灵植,各有其生长之地。有些是游历时偶得,有些……是故人所赠。”
她并未细说,转而道,“日后你需每日清晨为它们浇灌溪水,除去杂草,用心感受其生机流转。切记,不可动用你那半生不熟的清泉咒,凡水即可。”
林?听到“故人所赠”时,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但见楚卿没有深谈的意思,便乖巧点头:“是,师父,我记住了。”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追问,“那……如果我能很好地感受它们的生机,对我的修行具体有什么好处呢?”
“草木之灵,纯净温和。”楚卿耐心解释道,“长久接触,可潜移默化,涤荡你算气中的杂驳之气,使之更为精纯。此外,若能领悟一丝生生不息之意,于你日后突破瓶颈,大有裨益。”
“生生不息之意……”林?似懂非懂地重复着这个词,只觉得玄奥无比。
接下来整个上午,林?便在楚卿的指点下,学习如何照料这些娇贵的灵植。如何取水,如何浇灌,如何辨认杂草与弱苗。楚卿讲解得十分细致,林?也学得格外认真。当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拂过凝露草叶片上晶莹的露珠时,确实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气息。
午后,楚卿又将他带到溪边。
“控气之妙,在于精微。”她说着,屈指一弹,一道细微的算气精准射出,打入溪水中,瞬间将一尾正在欢快游动的小银鱼震得晕厥过去,浮上水面,却又丝毫未伤其性命。“而非一味追求威力。你试试,以你之气,震晕一尾鱼,且不可伤它。”
林?看着那清澈见底、水流湍急的溪水,以及其中那些滑溜迅捷的银鱼,顿时觉得头大如斗。这比凝水球难多了!
他凝神屏息,调动气旋,尝试着将算气逼至指尖。然而,要么是算气射出偏差甚远,打入空处;要么是力度稍大,炸的水花乱溅;要么就是力度太小,鱼儿受惊摆尾溜走。
溪边不时响起他懊恼的叹息声和算气打入水中的噗噗声。
楚卿并不着急,只是坐在一旁的青石上,静静看着他一次次失败。偶尔在他气息运用明显错误时,才会出言点拨一两句:
“力发指尖,非腕臂。”
“意随气走,勿要迟疑。”
“感知水流,预判其行。”
……
林?累得满头大汗,衣衫再次湿透,却始终咬着牙坚持。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后,他终于成功地将一缕极其微弱的算气,精准地送入一尾银鱼身边的水流中,震荡之力恰到好处地将那鱼儿震得晕晕乎乎,翻起了白肚皮。
“成功了!师父,我成功了!”林?兴奋地跳起来,指着那尾晕厥的小鱼,激动地看向楚卿。
楚卿抬眸望去,唇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轻轻颔首:“尚可。将其放回水中吧。”
林?这才想起那条被自己震晕的鱼,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它捞起,放入水流平缓处。过了一会儿,那小鱼甩甩尾巴,清醒过来,慌忙游走了。
看着小鱼无恙离去,林?心里涌起一股奇妙的满足感。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去的路上,林?看着走在前方的白色背影,忍不住开口道:“师父,您好像……什么都懂。药草、法术、控气……感觉没有您不会的。”
楚卿脚步未停,声音随风淡淡传来:“世间万物,殊途同归。见得多了,自然便懂一些。”
“那……您修行了多少年,才变得这么厉害的?”林?壮着胆子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疑惑。
她看起来明明那么年轻。
楚卿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记不清了。”她的回答带着一种遥远的模糊感,“很久了。”
林?敏锐地感觉到师父似乎不想多谈这个,便聪明地换了个话题:“那……师父,我们以后会一直在这里修行吗?”
“不会。”楚卿的回答依旧简洁,“待你根基再稳固些,需入世历练。闭门造车,终难成大器。”
“入世?是去镇上吗?还是更大的城市?”林?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到时自知。”楚卿显然不愿多说。
虽然问题大多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林?却并不觉得气馁。相反,他觉得今天和师父说的话,比过去十天加起来都要多。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卿身后,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觉得这样平静而充实的日子,真的很不错。
至少,他现在知道,师父并不是真的冷若冰霜,她只是……话比较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