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潜藏危机的最佳幕布。
林?和李威相互搀扶着,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在迷宫般的废弃厂区和南城错综复杂的老旧巷弄中穿梭。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凭借李威对城市地形的惊人记忆和林?那虽受损却依旧敏锐的灵识感知,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和监控。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林?感觉到体内的紫金色气核已然黯淡无光,旋转缓慢,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经脉中空荡荡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强行催发那超越极限的一指,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潜力,若非青铜残片最后那丝本源之力的反哺,他恐怕已经气核破碎,修为尽毁。
李威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虽未承受那致命一击的主要威力,但半步元婴的威压和能量余波,依旧让他内腑受创,体表多处被阴煞之气侵蚀,留下乌黑的冻伤痕迹,行动间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但他一声不吭,只是咬紧牙关,用坚实的臂膀支撑着林?大半的重量,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履行着守护的职责。
两人都清楚,刚才的战斗动静太大,必然已经惊动了某些存在。必须尽快回到相对安全的云麓仙居。
他们互相搀扶着,加快了脚步,还好,没发现追兵。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十分钟,数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已成废墟的纺纱车间外。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夜行衣,气息内敛,动作迅捷而专业,迅速封锁了现场,开始仔细勘查。
为首一人蹲下身,检查着那暗紫执事冰冷的尸体,尤其是眉心那一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孔洞,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一击毙命,神魂俱灭……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术法,其上力量至阳至锐,从残留的气息上看……极其古老而纯粹。”他低声对通讯器说道,
“目标实力评估严重低估,拥有未知底牌,可越阶瞬杀半步元婴。执事‘幽魇’确认陨落。”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更加低沉阴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和难以置信:“幽魇……半步元婴……竟然栽了?可确定是‘源种’所为?”
“现场残留的能量波动与他高度吻合,且存在强烈的星辰之力反应和一种未知的古老守护气息。结合之前青铜残片被取走的情报,推断是‘源种’在绝境中引动了残片的力量,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一击。”
“废物!”通讯器那头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连一个初醒的‘源种’和一个凡人都拿不下,还搭上一位半步元婴执事!‘圣临’的脸都被丢尽了!”
汇报者低着头,不敢反驳。
“清理现场,抹除所有痕迹,绝不能留下任何指向组织的线索。‘源种’之事,暂缓一切强行接触行动。他的价值……和他带来的风险,都需要重新评估。”阴冷的声音下令道,
“重点,继续放在那个女人身上!查清她的根脚,我不信她真的无懈可击!”
“是!”
黑衣人领命,迅速行动起来,如同最有效率的清道夫,开始处理现场,仿佛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
云麓仙居。
当林?和李威终于踉跄着穿过层层安保,回到别墅内时,早已接到李威提前发出预警信号的楚卿,正静立在客厅中等待。
看到两人浑身血迹、气息萎靡、相互搀扶的狼狈模样,尤其是林?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几乎无法站稳的身体,楚卿那双秋水般平静的眸子骤然收缩,周身那清冷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她一步踏出,已然来到两人面前,纤白的手掌分别按在林?和李威的心口。精纯柔和、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月华之力如同温暖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渡入两人体内。
林?只觉得一股清凉温润的力量迅速抚平着体内撕裂般的痛楚,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经脉和气核,那黯淡的气核在这股生机的滋润下,如同久旱逢甘霖,重新焕发出一丝微光,旋转的速度也稍稍加快。他长舒一口气,几乎要瘫软下去,被楚卿另一只手稳稳扶住。
李威也感觉体内的阴寒煞气被迅速驱散,内腑的伤势在生机之力的修复下快速好转,虽然距离痊愈还早,但至少稳住了伤势,不再恶化。
“发生了何事?”楚卿的声音依旧清泠,但其中蕴含的冷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凝结。
她目光扫过林?,最终落在他紧紧握在手中的那块青铜残片上,眸底深处闪过一丝淡淡的了然。
林?强撑着精神,将今晚前往老棉纺厂侦查,遭遇陷阱,被半步元婴执事伏击,以及最后生死关头凭借青铜残片反杀强敌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略去了自己那玄妙一指的具体细节,只说是激发了残片的力量。
“……对方是半步元婴,我们差点回不来。”林?心有余悸,最后总结道,声音带着虚弱。
楚卿静静地听着,当听到“半步元婴”时,她的眉尖微不可查地轻蹙了一下,当听到林?凭借残片力量绝地反杀时,她看向那青铜残片的目光又多了些许深意。
光是听他描述的场景,她也能感受到个中凶险,让她向来平静的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半步元婴……‘圣临’这次倒是下了血本。”楚卿收回手掌,语气恢复了平静,但那股无形的寒意并未散去,“你们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先去疗伤,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她亲自扶着林?,示意李威跟上,将两人分别送入一楼的医疗室和客房,并留下了更加强效的丹药和嘱咐。
安顿好两人后,楚卿独自回到客厅,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绝美的容颜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半步元婴陨落,这绝不是小事。“圣临”组织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报复,只会更加疯狂和隐蔽。而且,对方明显已经将调查的重心,更多地放在了她身上。
今天下午与苏老先生的会面,那些暗中探寻“昆仑谪仙”的人……这一切都表明,一张针对她过去的大网,正在不断收紧。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纤尘不染的指尖,那熟悉的、空落落的迷茫感再次涌上心头。
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要寻找的,又是谁?为什么她的过去,会引来如此多的觊觎和危险?
这些疑问,如同缠绕的丝线,让她感到一丝烦躁。
而林?身上越来越明显的特殊,以及那与他紧密相关的、蕴藏着古老秘密的青铜残片,更是将她也更深地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
她有一种预感,平静的日子,恐怕真的要结束了。
……
京州某处,那间昏暗的密室内。
幽泉听着手下关于老棉纺厂行动彻底失败、执事幽魇陨落的详细汇报,兜帽下的阴影剧烈地波动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综上所述,‘源种’林?,拥有越阶击杀半步元婴的未知底牌,极度危险。那个凡人李威,近身格斗几乎无敌,且寸步不离,过往资料全是加密,我们内部安插的人也没有调阅权限。而守护者楚卿,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且对其极为维护。强行抓捕或击杀‘源种’的计划,建议无限期搁置。”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战战兢兢地汇报完结论,头越低越深。
幽泉沉默了许久,久到那名手下几乎要窒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越阶击杀半步元婴……好,很好!”他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看来,我们都小看了这位‘源种’和他身上传承的价值。”
他话锋一转:“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既然他身边有守护神,那就想办法,让这位守护神……暂时离开,或者,无暇他顾。”
“大人的意思是?”
“加大对那女人过往的调查力度!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知道她所有的弱点,她在乎什么,害怕什么,她遗忘的过去里,到底藏着什么!”幽泉的声音带着一丝狠厉,“同时,启动‘离间’计划,想办法在她和‘源种’之间,制造一些……小小的误会和裂痕。再坚固的堡垒,也从内部最容易攻破。”
“是!属下立刻去办!”
手下退下后,幽泉独自坐在黑暗中,指尖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楚卿……林?……不管你们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最终,都会属于‘圣临’,属于圣主……”他低声自语,兜帽下,那跳动的鬼火眸子中,闪烁着贪婪而疯狂的光芒。
暗流,在失败的刺激下,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得更加湍急、更加凶险,从明处的厮杀,转向了更防不胜防的阴影博弈。
而风暴的核心,依旧是云麓仙居,以及居住其中的少年与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