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艾草烟越来越浓,混着桃木的清香,把那股腐味压下去不少。
孩子们的抽搐渐渐轻了,烧却没退,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嘴里偶尔嘟囔几句,声音小了许多。
爷爷蹲在祠堂门口抽烟袋,看着李大叔指挥人把黑布包着的红花往祠堂老槐树下埋。埋的时候,林?想起兜里的谷子,抓出来往土里撒了几把,指尖触到谷粒时,那股奇怪的温热又从手心冒了出来。
爷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半仙,这能管用不?”李大叔凑过来,递上一壶水。
爷爷喝了口,抹了抹嘴:“不好说,得看那老汉肯不肯松口。”他往荷包里摸了摸,掏出几枚铜钱塞给李大叔,“明早天亮,你带着村里人去鬼招手崖,往那老汉坟上种十棵桃树苗,再烧点纸钱,念叨念叨,说以后再不往那儿泼脏水了。”
“欸!一定一定!”李大叔连连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个红包,塞给爷爷,“半仙,这是一点儿心意,您收下。孩子们要是好了,俺再给您送只鸡!”
爷爷接过来揣进怀里,“嘿嘿”憨笑两声:“这感情好,俺家林?正馋肉呢。”
林?在一旁听着,记起爷爷曾跟他说“天天,咱们这一行,讲究‘阴阳平衡’和‘因果承负’。‘卜以俗物抵,免遭天谴。’”。
这封红,大有讲究!
“窥探天机,必付代价:算命、卜卦乃‘窥探天机’,提前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事情。这种行为本身会扰乱自然规律的运行,干涉他人的因果。泄露和干预天机的人,理论上会承担相应的后果,也就是俗话说的‘遭天谴’或‘五弊三缺
’(鳏、寡、孤、独、残,缺钱、缺命等)。”
“而银钱作为‘因果交换’的媒介: 收取银钱或物质,相当于进行了一次‘交换’。苦主用世俗的财物,换取了原本不属于他的‘天机’。这样一来,双方就两清了,咱们算命先生不会白白为他人承担风险,因果得到了平衡。这笔钱成了‘挡灾’的媒介,替苦主支付了‘窥探天机’的代价,也保护了算命先生自己。所以,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一种‘赎金’或‘代价品’。”
“当然,也可筛选诚心之人!富者多付,贫者少付。这就要看缘分了!”
“天天,一定要记得‘法不空出’!”
……
后半夜,孩子们的烧终于退了。李大叔要留他们住下,爷爷摆摆手:“不了,家里的鸡还等着喂呢。”
往回走的路上,月光把路照得发白。林?忍不住试探的问:“爷爷,你刚才那些法子,是真懂还是蒙人的?”
爷爷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含糊道:“蒙对了就是真的,蒙错了就是瞎掰。”
他顿了顿,又说,“那老汉守着那些花一辈子,死后就想安宁点。村里人毁了他的清静,孩子们又动了他的宝贝,换你你乐意?”
“那爷爷,你跟那个要抓我的娃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不安分,吓唬它的!没想到就被唬住了!”爷爷随口应着“好啦,小孩子别瞎打听。很晚了,咱快回家吧!”
林?跟着爷爷,加快了脚步。
快到村口时,听见邻村传来狗吠,接着是李大叔的喊声:“烧退了!娃们烧退了!”
爷爷脚步顿了顿,嘴角扬起个极淡的笑。他从荷包里摸出那红包,抽出十块钱递给林?:“拿着,明早去买麦芽糖。”
林?捏着钱,指尖发烫。他望着爷爷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老头像本没翻开的《乾坤策》,表面普普通通,里面藏着看不懂的门道。
回到家时,天快亮了。林?小心翼翼的把书放回木箱,轻轻盖好盖子。他躺回炕上,太阳穴没再疼,却总想起祠堂里那些晃来晃去的影子。
“那到底是啥?”他对着屋顶轻声说,手里的十块钱攥的皱巴巴的,像颗没发芽的种子。
爷爷在灶房咳嗽了一声,他赶紧闭上嘴。不管那影子是啥,这世上好像真有不少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