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朱高炽的马车便停在了王卓的侯府门前。他胖胖的身躯费力地挪下马车,内侍捧着那个紫檀木箱子跟在他身后。
安庆公主和王卓显然刚用完早膳,见到朱高炽这么早来访,都有些意外。当内侍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田契、股契和首饰时,安庆公主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她轻声道:“这东西……怎么到你手上了?”
朱高炽憨厚地笑了笑,解释道:“姑姑,是我大舅府上的管事发现的。外面竟有人私下贩卖您的嫁妆,大舅觉得不妥,就命人买了下来,送到了东宫。我娘知道了,就让我赶紧给您送回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娘还说,让您清点一下,看看可还缺了什么。”
安庆公主眼中流露出感激,温声道:“劳四嫂和魏国公费心了,替我多谢他们。”
这时,朱高炽才转向一旁一直沉默看着箱子的王卓,脸上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说道:“姑父,你这到底是缺钱缺到什么程度了?竟然需要姑姑偷偷变卖嫁妆来贴补?下一步是不是真打算把这御赐的侯府也给卖了啊?”
王卓闻言,脸上并没有出现朱高炽预想中的尴尬或窘迫,反而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心:“失策了。我原本打算,是让你皇爷爷先发现。这下好了,剧本还没开演,先让你小子给截胡了。”
朱高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只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这位姑父的思路,果然永远和常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气氛稍缓,朱高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认真问道:“姑父,说真的,你是真的不爱钱吗?时空贸易啊,那可是独一份的渠道,你随便伸伸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就是金山银山。据我所知,你在东大那边,也并非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怎么就能对钱财看得如此之淡,视如粪土呢?”
王卓被他这问题逗得哑然失笑,他摆了摆手:“你小子,说得我好像是什么圣人一样。”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带着几分回忆,“在东大,我家里就是普通的农村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父母从没让我为钱发过愁,从小到大没缺过吃喝,但当然,也更没见过什么挥金如土的大场面。”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所以,与其说我是视钱财如粪土,不如说……可能是因为既没‘穷’过,见识过生活的困顿,又没真正‘富’过,体验过金钱带来的极致享受,所以对钱这东西,一直没什么实感,欲望也就不那么强烈。”
他指了指天空,语气变得洒脱,“再说,拥有了时空穿梭这技能,‘衣食无忧’这四个字就像是焊死在我身上的标签了。既然基本的生存需求已经被永久解决了,我为什么不能用这得天独厚的机会,去追求一点更高层次的精神满足呢?”
“比如……‘天下大同’?”朱高炽接口道,眼神明亮。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抹理想主义的光彩,不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笑过之后,朱高炽正色道:“姑父,我明白你想保持时空贸易的纯粹性,不愿让其沾染上个人牟利的色彩。但俗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你想做事,尤其是做那种不直接产生经济效益,却关乎民生的‘傻事’,手里若没有活钱,终究是束手束脚。有钱在手,你行事才能更从容,更方便去做那些你想做的事情。”
王卓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可是……”
朱高炽却打断了他,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我有个主意,既能弄来大把合情合理又合法的钱,又不玷污你‘时空贸易’的清白名声,你要不要听一下?”
王卓疑惑地挑眉:“什么主意?”
“穿越者必备的搞钱技能啊!”朱高炽掰着手指头数道,“白酒蒸馏、制造玻璃和肥皂、提纯盐糖、还有香水!白酒蒸馏大明已经有了,盐糖关系国计民生,你肯定不愿意碰。但是,我们把肥皂、香水和玻璃弄出来,这总很合理吧?这都是改善生活、无关国本的玩意儿,利润还高得吓人!”
王卓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失笑道:“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光想着高科技,把这些‘基础工业’给忽略了!”他被朱高炽一点,思路瞬间打开。
“那你打算怎么弄?”王卓饶有兴致地问。
朱高炽显然早有腹案,胸有成竹地说:“基本原理,我在东大留学的时候,蹭课和逛图书馆都搞清楚了,大概方向错不了。至于具体的工艺和细节嘛……”他冲着城郊东大营地方向挤了挤眼,“那边营地里不是有好多过来援建的各方面专家吗?都是理工科的大佬!搞点肥皂、玻璃和香水,对他们来说,还不是洒洒水的事情?咱们这叫……合理利用现有技术资源,推动大明民用工业发展!”
王卓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却已深谙“理论联系实际”、“资源整合”之道的胖侄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小子!就按你说的办!咱们爷俩,就合伙干点‘小买卖’,赚点‘零花钱’!”
安庆公主在一旁听着这对姑侄俩的“密谋”,看着丈夫脸上许久未见的、充满干劲儿的光彩,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或许,这才是让王卓既能坚持理想,又能脚踏实地走下去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