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王卓就在王教授和李知府的陪同下,带着随从和医官,踏上了探访受伤民夫的路。陕北的清晨还带着寒意,黄土高原上吹来的风沙扑打在脸上,生疼。
他们首先来到离工地最近的杨家沟。当里正战战兢兢地带着王卓一行人走进一处破败的窑洞时,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草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受伤的民夫杨大壮正躺在土炕上呻吟,他的妻子和三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惊恐地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驸马爷...驸马爷恕罪...\"杨大壮挣扎着想从炕上爬起来,蜡黄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贵人亲至,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王卓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别动,好好躺着。该请求恕罪的是我。\"他在炕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掀开打着补丁的薄被,仔细查看杨大壮的伤势。这是一条腿骨折,虽然已经用土法接上,但包扎的布条已经发黑,明显处理得不够专业。\"让你受苦了。\"
他转身对随行的医官吩咐:\"立即把杨大壮送到工地医务所,用最好的药,务必让他完全康复。\"
随后,王卓取出二十块银元,整齐地放在炕沿上:\"这些钱,你先拿着养伤。伤愈之前,工钱照发。\"
杨大壮和妻子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十块银元,在这个贫瘠的黄土高原上,足够他们全家两年的开销,甚至能买上一头耕牛。
\"驸马爷...这...这太多了...\"杨大壮声音颤抖,浑浊的泪水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他的妻子更是泣不成声,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这是你应得的。\"王卓温声道,亲手扶起跪地的妇人,\"你为油田建设受伤,这是朝廷该给你的补偿。从今往后,所有参与建设的民夫,都会按日领取工钱,受伤者更会得到妥善医治和补偿。\"
类似的情景在这一天不断重演。王卓走访了十七户受伤民夫家庭,每到一处,他都亲自查看伤情,安排治疗,并给予远超预期的补偿。消息如野火般在延安府传开,百姓们纷纷议论着这位与众不同的驸马爷,语气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
然而,在走访过程中,最让王卓痛心的不是伤者的惨状,而是普通百姓极度贫困的生活。破败的窑洞里,除了土炕和一口锅几乎别无他物;衣不蔽体的孩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锅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就是一家人的口粮...这一幕幕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想起李进喜那句\"吸血虫\"的指责,内心如同被针扎般疼痛。
傍晚时分,夕阳将黄土高原染成一片血红。王卓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脚下连绵的贫瘠土地,久久不语。最后,他把刘全叫到跟前。
\"那一百亩地,不要退了。\"王卓的话让刘全吃了一惊。
\"侯爷,您的意思是...\"刘全小心翼翼地问道,担心主人改变了主意。
\"就在那块地旁边,修建一个砖厂。\"王卓目光坚定如铁,\"然后,用我们自己生产的砖,在那里建造一个工人新村。技术上不懂的,就去请教王教授他们。我会让李进喜全程监督工程质量,确保每一块砖、每一间房都结实耐用。\"
刘全恍然大悟:\"侯爷是要给工人们建住处?这...这真是天大的善举啊!\"
\"不仅仅是住处,\"王卓望向远方,\"我要建造的是一个完整的社区,要有干净的饮水,要有医馆,还要有学堂。新村建成后,优先分配给在这次建设中受伤的民夫和他们的家人。后续需要的钱粮,由我来想办法。\"
\"可是侯爷,这花费可不小啊...\"刘全担忧地说,\"光是砖厂和新村的建设,就是一笔巨款,更别说后续的维持了。\"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王卓的语气异常平静,\"我宁愿卖掉金陵的侯府,也绝不再做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陛下总不会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婿流落街头吧?\"
刘全震惊地看着王卓,终于明白了这位侯爷的决心。他从未见过如此将百姓疾苦放在心上的贵人。
在返回金陵的飞机上,王卓望着舷窗外绵延的黄土高原,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起了在现代时,谭局长对他说过的话:\"我们帮助大明,不是为了谋取私利,而是为了文明的延续与发展。\"他也想起了李进喜那愤怒的眼神,想起了那些民夫惊恐而又充满期盼的面容。
\"我穿越时空,不是为了成为另一个剥削者。\"王卓喃喃自语,\"如果我只是用先进的技术来重复这个时代的压迫,那我和那些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
荀史墨轻声问道:\"卓哥,您在想什么?\"
王卓收回目光,语气坚定:\"我在想,我们带来的不应该只是技术和设备,更应该带来进步的理念和制度。要改变这个时代,就要从改变最基础的生产关系开始。我宁愿倾家荡产,也绝不做那个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
飞机在云层中穿行,下方的黄土高原渐渐远去。但王卓知道,他在这片土地上播下的种子,终将发芽生长。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穿越者不是来掠夺的,而是来建设的;不是来作威作福的,而是来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回到金陵侯府后,王卓立即开始筹划资金。他先是清点了自己的所有积蓄,然后又找安庆公主商议。令他感动的是,安庆公主在了解情况后,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嫁妆。
\"夫君做得对。\"安庆公主柔声道,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若是能用这些钱财帮助那些受苦的百姓,妾身心甘情愿。我们既是皇室成员,就更应该以身作则。\"
有了妻子的支持,王卓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他知道,这条道路或许艰难,但他绝不会独行。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场静悄悄的改变,正在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