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阴霾被一件意外的委托驱散。这日清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方盒子,颤巍巍地走进观澜茶舍。
“请问……哪位是明澜姑娘?”老先生的声音带着些许犹豫和期盼。
明澜迎上前,温和地请他坐下:“老先生,我就是。您有什么事吗?”
老先生小心翼翼地将红布揭开,露出一台老旧的牡丹牌晶体管收音机。木制外壳已经有些斑驳,旋钮也掉了漆,但整体保存得相当完好。
“这台收音机……它、它半夜会自己响。”老先生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放的还是几十年前的新闻和戏曲,关都关不掉。我老伴走得早,这收音机是她当年最喜欢的物件……”
安笛好奇地凑过来:“会不会是电路老化,接触不良?”
老先生摇摇头:“修收音机的老师傅看过了,说里面干净得很,一点问题都没有。”
白翎羽原本在打盹,闻言睁开一只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收音机上扫过:“啧,不是电路问题,是这里面住进东西了。”
云衍放下手中的书,目光落在收音机上:“非妖非鬼,是一缕执念。”
明澜轻轻抚过收音机温润的木壳,闭上眼睛感受着。刹那间,她仿佛听到了时光深处的回响——咿咿呀的戏曲声、老式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报、还有一对年轻夫妇依偎在一起听广播的温馨画面。
“是思念。”明澜睁开眼,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老先生,您和夫人当年一定很恩爱吧?”
老先生眼眶微红:“是啊……我们结婚时买的这台收音机,陪我们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她最爱听《牡丹亭》,每次放到《游园惊梦》这一段,都会跟着哼唱……”
仿佛被这句话触动,收音机突然自己亮起了指示灯,里面传出了婉转的昆曲唱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老先生激动地站起来:“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唱段!”
白翎羽绕着收音机转了一圈,九条尾巴轻轻摆动:“执念太深,与器物融为一体了。要是强行驱散,只怕会伤了这缕情意。”
云衍指尖凝结出一丝寒气,却不是在攻击,而是轻轻点在收音机上:“执念已成灵,它在寻找一个归宿。”
明澜想了想,对老先生柔声道:“这不是作祟,是夫人在用她的方式陪伴您。既然它选择了留下,何不让它继续陪着您呢?”
她双手结印,一道温和的蓝光笼罩住收音机。这不是净化,而是安抚和引导,让那缕执念变得更加温顺,不再在深夜惊扰他人。
老先生抱着收音机离开时,脸上的愁容已经散去。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道:“以后……我还能来找它说话吗?”
明澜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它一直都在听着。”
待老先生走远,安笛忍不住感叹:“原来执念也能这么温柔。”
白翎羽懒洋洋地趴回窗边:“万物有灵,就看这灵是因何而生。因爱而生的灵,总好过因恨而生的孽。”
云衍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忽然轻声道:“至情至性,方能化物为灵。”
这天夜里,茶舍打烊后,明澜独自坐在窗前。月光如水洒落,她仿佛又听到了那台老收音机里传来的咿呀戏文,带着跨越时空的温柔与眷恋。
有些情感,连时间都无法磨灭。而守护这样的执念,或许正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