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夙宵嘬了嘬牙花子,多么熟悉的味道和配方。
都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
“哦,那你倒是说说,鱼腹血书,佛光示警都说了些什么啊?”
陈夙宵盯着刘允之:“朕,洗耳恭听!”
刘允之咽了口唾沫,颌下白须轻颤,嘴张开又闭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哑巴了?”
陈夙宵嗤笑一声,转而看向众人。天光乍现,总算能勉强看清一众大臣的样子。
一个个低眉垂首,像一群鹌鹑。
“诸位臣工,谁能告诉朕恶兆都说了些什么啊!”
等了半晌,依旧没人说话。
就连一开始叫的挺欢的阮正都沉默了。
陈夙宵看着众大臣,不屑的撇撇嘴。
他可不信这些玩意儿跑过来跪宫门,是存着规劝的好心。
十之八九,不过是想把这件事往大了闹。
说到底,跪宫门这种手段,虽然低级,但影响巨大 。
天色一亮,百姓们上了街。只要有人看到了,自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闹的满城风雨。
离水是陈国命脉,离水之鱼腹藏血书,天下百姓怕是都会信了。
而莲花峰大觉寺,更是陈国境内香火最为鼎盛,信徒最为广众的佛寺。
后山绝崖佛光,更增了谶语的真实性。
“刘大人哑巴了,诸位也跟着哑巴了?”陈夙宵沉声喝斥,面色不善。
突然,人群中有人低低的念诵起来:
“泰之不宁,君王无道。石马夜嘶,贤者临宸。离水忽逆,血书鱼腹,非嫡非长,紫微易主。”
“嗯?”
陈夙宵掏了掏耳朵,似乎没有听清。
然而,下一刻,越来越多的大臣跟着念诵起来,声音次递拔高,渐有声震云霄之势。
“泰之不宁,君王无道。石马夜嘶,贤者临宸。离水忽逆,血书鱼腹,非嫡非长,紫微易主。”
......
金水桥外早起路过的百姓见状,纷纷驻足观望,人越聚越多。
陈夙宵满脸黢黑。
除了石马夜嘶,离水忽逆还带着点神秘色彩。
剩下的就演都不演了,贤者临宸,紫微易主,就差没把陈知微的名字写进去了。
手段低级,但有效啊。
颇有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即视感。
而陈夙宵基本可以确定,大觉寺与陈知微有关系,且这件事多半也是大觉寺的和尚在作妖。
才刚让赤练调查大觉寺,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吴承禄脸色铁青,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陈夙宵,低声道:“陛下,您看要不要出动大内侍卫,赶人!”
陈夙宵笑了:“承禄啊,既然他们愿意在这喊,那朕又怎能拂了他们此番好意。”
“呃,这...”吴承禄都惊呆了。
“派人给朕守着,谁要敢停,便以欺君之罪论处!”
说罢,陈夙宵抬脚,直接踩着众大臣的脊背往外走去。
吴承禄傻眼了,他已完全看不懂陈夙宵的行事风格了。
众大臣们也傻眼了,一直喊,还不能停?
这与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啊。
这种话传出去,皇帝不应该大发雷霆,或者心惊胆战吗?
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吴承禄朝看守宫门的侍卫挥了挥手:“来啊,派人守好了,不得出半点纰漏,否则陛下怪罪下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们面面相觑,平日里这些文武百官可都是高高在上,拿鼻孔看人的存在。
而他们,除了统领陈蕴,在众位大人面前,都没说话的资格。
“这...”
“还犹豫什么,陛下有令,不得违抗。”
“是!”
侍卫挺直胸膛,大喝道。
吴承禄满头大汗,眼见陈夙宵渐行渐远,赶紧施展轻身功法,一脚踏在金水桥石栏立柱上,飞身越过护城河。
在他身后,数十名大内侍卫穿着黑甲,佩着战刀飞奔出来,转眼间便把文武百官给围了起来。
一双双冷冽的眸子,每时每刻都在众大臣脸上扫过。
“陛下有令,不准停!”
百官欲哭无泪,小丑竟是我自己!
在数十侍卫虎视眈眈之下,百官只得扯着嗓子大声疾呼,一遍一遍又一遍。
一时间,宫门前的变故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越来越多的百姓闻讯而来,在护城河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议论声此起彼伏,忧心者有之,猜度者有之,看笑话者亦有之。
“哎哎,可有明白人说说,陛下此举,是为何意?”
“哼,这不明摆着暴君无道,拿文武百官取乐。”
“嘘,你不要命了。”
“嘁,胡说八道,依洒家看。皇帝陛下分明就是有恃无恐,根本就不怕这谶语恶兆。”
“哈哈哈,你们看,那不是赫赫有名的大文豪,文渊阁大学士,中书令刘大人吗。啧啧,文人风骨咋全没了。”
“唉,又一个不怕死的。”
“诸位可知,就在昨夜,城外离山皇陵,石马真的在夜里嘶鸣。离水逆流,也有不少人看到过了。”
“所以...陛下当真昏庸无道,天欲弃之?”
“不好说,不能说!”
吴承禄直追出小一里地,才堪堪赶上陈夙宵的脚步。
陈夙宵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还真是老当益壮。”
吴承禄闻言,尴尬不已:“让陛下见笑了,老奴年老体衰,武功早已不如当年。”
说着,又忧心忡忡道:“陛下,您就真不担心?”
“担心呐,谁说朕不担心,天下愚者众,智者少,这种骗人的把戏效果是很好的。”
“可是...您为何...”
陈夙宵瞥了他一眼:“亏你进宫这么多年,先不说跟在朕身边两年,跟着父皇也有十几载,这么点事都想不明白?”
“恕老奴愚钝!”
陈夙宵嗤笑道:“朕若依你把他们赶走,流言就不存在了?”
后半句陈夙宵没有明说,流言说多了,也就没人信了。
当然,也可能适得其反,反而让人深信不疑。
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吴承禄恍然大悟,但随即又忧心道:“那陛下可有应对之策,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恐生民变啊!”
“放心,朕比谁都珍惜这座江山!”
吴承禄汗颜,请缨道:“陛下,不若将此事交与老奴,老奴定当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陈夙宵摆摆手:“不必,你把手头上的事做好便是,这件事,朕会交给其他人去做!”
二人说话间,大理寺已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