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徐寅寿辰前夜。
徐砚霜与徐寅分别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倒是没料到母亲陆芷兰竟已等在房中。
“母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陆芷兰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霜儿,你总是这样,让为娘如何睡的着。”
“‘我,我怎么了?”徐砚霜疑惑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晚了出去见了谁。霜儿,如今你贵为皇后,贤王他是你的小叔子,你不能这么做。”
陆芷兰的语气十分严厉。
“你清早来的时候,不是答应过娘,要听话,不再胡来吗?”
“唉,你怎么...”
徐砚霜有些难受,不是母亲不信她,而是徐旄书骗她。
“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哥来寻我,说是爹找我有事,我事先并不知道是他。”
陆芷兰用力一拍桌子,怒其不争的骂了一声:“这个混账东西。”
“娘,天色已晚,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陆芷兰神情黯然,起身一言不发朝外走去。然而,才到门口,便又停了下来。
“霜儿,你若还是执迷不悟。那有朝一日你连累父兄,我也只能随他们一起赴死!”
徐砚霜只觉浑身冰冷,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竟已显得有些佝偻。
但只片刻,便收拾好心情,吩咐寒露取来纸笔,写下一封密信交给她。
“此时宫门已闭,你先把信收好。等明早宫门一开,就即刻进宫把它交给陛下。”
寒露手心里冒汗,小姐且如此郑重其事,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唉,多事之秋啊。
徐砚霜把寒露遣去休息后,独自己一人又枯坐了许久。
前世见识过陈知微的阴谋手段,她不相信陈知微只谋划了这两件事。
可是,前世只盼着与他花前月下,早成眷属。书信往来,也不过是些暧昧的甜言蜜语,鲜少有重要事情的交流。
至于北狄左贤王之事,还是她在被救出冷宫之后,才从他口中得知的。
“重活一世,我真没用。”
恰在此时,三声短促的敲门声响起。
“皇后娘娘,您睡了吗?”
徐砚霜听出是爷爷身边的侍女白露的声音,连声起身去开门。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白露往身后看了看,这才说道:“我看皇后娘娘屋里的灯还没熄,就特意备了些宵夜送来。”
徐砚霜低头一看,她手里确实捧着个托盘,还用绸布盖着。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宵夜的样子。
“哦,那进来吧。”
白露微笑点头进了屋,徐砚霜又特意看了一眼门外,才将门关上。
屋里只点了一盏桐油灯,灯芯烧的‘吡剥’作响。
白露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也不落坐,就站在一旁。
“娘娘,这是老公爷命我送来的东西,请你务必要保管好。”
徐砚霜眉头紧蹙:“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老公爷吩咐。只有等他出了事,您才能打开。”
徐砚霜闻言,心头一颤。伸手掀开盖在托盘上的绸布,托盘里只有一个锦囊,口子用红绳扎的死死的。
那是边关战士背尸才用的往生结。
徐砚霜一看,便不由的泪流满面。所谓往生结,只是战场老兵对特殊死结的一种叫法而已。
特别是越境作战,若有同袍战死,就会想方设法把他的尸体背回来。
然而,尸体与活人不一样,背起来他自己就会往下溜。
更怕的是遇上敌军,还要战斗或者撤退。
于是,往生结便被发明了出来。
只要背上袍泽尸体,打上往生结,要么成功背回来,要么一起战死沙场。
“爷爷他......”
才三个字,徐砚霜就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不用担心,老国公征战沙场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不会有事的。”
徐砚霜攥紧锦囊,心反而更沉重了。
......
定国公徐寅在自己的寿辰上吐血倒地不起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从内院一路传到外院。
再加之国公府的下人们火烧屁股了一般,将府中各处要害位置扼守住。余下的下人,则不停的安抚宾客们的情绪。
在没收到命令前,他们又不敢放人走。
一时间,整座国公府由喧嚣而至吵闹,再由吵闹而至嗡嗡如蜂鸣。
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国公怎么会吐血倒地。
然而,当一骑飞奔出府,所有人都看到了侍女脸上的担忧之色。
又过了片刻,国公府下人开始有序请离宾客。
国公府外,巡城司兵卒没了疏导的气定神闲,而是不停的催促驾车的马夫快点走。
与此同时,内院里已是嚎哭声一片。
一众朝堂重臣聚在一起,脸上表情各异。
陈知微躲在人群后方,捏着下巴沉思着什么,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泽。
寒露拿了拿了皇后凤印,一路高呼,直冲太医院。
不管不顾,随手抓了个太医,丢到马背上,打马便走。
太医一路晕头转向的到了定国公府,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拎下马来,直接被扛进了后院。
“小姐,太医来了。”
寒露喘着粗气,一把将那名太医按到徐寅身边。
“快,给老公爷诊治,如若治不好,要了你的狗命。”
“啊?啊,哦哦。”
太医老眼昏花,又被颠了一路。此刻一听这狠话,不由心惊胆颤。
使劲揉了揉眼,定睛一看,顿时吓的两腿发软。
徐砚霜不信爷爷就这么死了,早将徐弦澈父子三人轰到了一边。
此刻,便是由她和白露,照顾着徐寅。
嘴角和脸上的鲜血已经被清理干净。
只是,如此一来,徐寅的脸更显灰败,了无生气。
太医跪在地了,膝行向前,哆哆嗦嗦伸出手在徐寅鼻子下一探。
“啊!老国公...”
然而,徐砚霜猛地扭头看过来,吓的太医立刻抓起徐寅的手腕,细细把起脉来。
片刻,太医松开手,以头触地:“娘娘,国公爷已回天乏术了。”
“你说什么?你个庸医,信不信本宫诛了你的九族。”
“娘娘,娘娘啊,国公爷他已经...已经薨了啊,请恕老臣无能为力。”
徐砚霜牙咬的‘咯咯’作响,眼里噙满了泪水:
“那就查,本宫的爷爷倒底是怎么死的。”
太医哆哆嗦嗦又膝行一步,扒开徐寅的眼皮和嘴巴看了看,末了还凑到嘴边嗅了嗅。
随后取出一根银针,刺破徐寅左手中指指尖,一滴乌黑的血渗出来,银针也随之变黑。
太医吓的都没晕过去了。
事实摆在眼前,已无须多说。
定国公徐寅,中毒身亡!